51、《女儿》12(1 / 2)
第二天一早,大家就从副主席手里拿到了演出服装和车票,送他们去车站。
这?次去的,除了芭蕾的七个人,还有妇联的两个干事,至于乐队,吕副主席说,如果他们真能得到曾组长的认可,团里就安排把乐队歌唱队全部送过去。
要是不行?,就先不弄那么多人过去了,免得太丢人。
“你们也别太有心理负担,反正已经这样了,要是不行?就当是去省里旅游,能赶回来过年就赶回来,赶不回来就在外面吃好喝好。”吕元忠说。
大家都应了,告别副主席,一起向省会出发。
省会的过年演出是历年的惯例,从大年二十八,一直到正月初五,除了年三十的晚上没有,其他时候,每天下午演出一场。
其中初一初二和初五这?三天,都是部队文工团演出,剩下的是地方优秀文工团过来演出。
绵安市文工团到现在都没有得到消息,可见并不在今年的“优秀”行?列里,《烈火英雄》要到省会演出,只能另等时机。
现在沈娇宁他们,就是要和其他四个原本已经定下的文工团竞争,人家演经典剧目,他们跳自排舞剧。
一到省会,沈娇宁先联系了曾组长,他让沈娇宁他们直接到省歌舞剧院,自己随后就到。
这?意思就是,一到那边就他们就可以开?始演出了。
沈娇宁等人匆匆往歌舞剧院赶,到了才发现这里人并不少,一问,原来有两个文工团的人在这里排练,他们都是要过年演出的。
“大家先把衣服换上吧,等曾组长到了,看他怎么说,要是他说要立刻看,我?们就能立刻跳。”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看到自己的演出服。
款式沈娇宁早就和大家说过,女儿们都是白衣服,如梅,如雪,母亲和小妹结婚都是同一件红衣服,用的料子比吴清华演出服更厚实些,看上去更朴素。
大家在拥挤的后台换衣服,文工团的人还好,毕竟舞台经验在那里,林春霞和方思萱第一次上台,一来就是省里的太舞台,平时练得再好,现在也冷静不下来。
“完了,这?舞台这么大,他们会不会听不清我?们喊口号啊?”林春霞紧张地抓住沈娇宁问。
来省会演出,本来是没有喊口号的,但现在歌唱队过不来,决定了还是喊。
“别怕,等下我?问问剧院的人,有没有别衣服上的小话筒,或者直接在舞台前摆两个大话筒。别人唱歌都能听见呢,你们喊口号肯定没问题。”
林春霞和方思萱心情忐忑地应下。
他们的道具也颇为简陋,一个大红花色的小棉被裹一裹,就象征襁褓了,还有一张圆形的锡箔纸,到时候铺在舞台上,充当大水缸。
总而言之,外界能给他们的助力少之又少,一切全靠舞蹈技术和舞台表演。
另外两个文工团的人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过年演出的四个地方文工团,他们都已经互相见过了,看衣服也不是部队的,不明白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沈娇宁没理会他们的目光,趁着?曾组长还没来,抓紧时间给大家脸上擦点粉,涂点口红。尽人事,听天命。
这?边收拾完,她又去找工作人员问了问,要了两个小型扩音设备,装在林春霞和方思萱身上:“装了这?个,你们就和平时一样喊就行,大家都能听见。这?样是开,这?样是关,你们上台前再开?,现在可以试试。”
林春霞试着?按了一下开?关:“试试?”顿时,整个剧院都听到了她这声试试,她吓了一跳,脸臊得通红,赶紧关上,“我?的妈呀,这?也太好使了。”
沈娇宁笑着?拍拍她的肩:“你们会用了就行,上台前记得开?啊。”
正说着?,曾组长过来了,看到他们:“都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别急,”曾立轩看他们马上就要去台上,拦住他们,“在我这?里,从来没有走后门这种事,如果你们能获得这?次机会,那一定是因为你们的实力。”
他指指他身后的十来个人说:“我?把组里的人都带来了,这?次算是给你们文工团一次重新评分?的机会,毕竟上一回抽查,没抽查你们的古典舞,对你们团来说是要吃亏一点。”
芭蕾几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虽然是在说古典舞比他们芭蕾强,但从结果来看,好像还可以?
这?个工夫,曾组长已经拿着话筒上台了,小郭招呼他们到大幕后面候场。
沈娇宁等人站在大幕后面听曾组长说话,这?才知道,原来上一次抽查的评分?,绵安市文工团在全省排了第五,只差一位今年就能参加省里的过年演出了。
这?个评分?几乎是靠沈娇宁一个人拉上来的,前面几个人都没发挥好,他们团差点在全省垫底。
曾组长认为,如果按《烈火英雄》评分?,绵安今年可以稳进前四,所以才给了他们这个机会。但这?也意味着,原本排第四的岭市文工团,今天可能可以直接回去了……
岭市文工团就是在这里排练的两个文工团之一,沈娇宁悄悄探出大幕看了一眼,果然看到了不少仇恨的目光。
沈娇宁觉得这?确实招人恨,她来之前也没想到省里是这样的安排,以为会减少一场部队文工团的演出,分?给他们的。
“不过为了公平起见,等一下岭市文工团也可以再表演一遍,给你们重新打分?,如果你们想按原来的评分?也可以,你们可以自己考虑一下。”曾立轩最后道。
岭市文工团的人当然不服气,但省里的决定,他们也没办法,私下议论着?:“先看看他们跳得怎么样,就几个人,估计不到半小时就跳完了,那肯定不可能安排他们过年演出的。”
“也许人家只是先派几个人来,提高评分?,要是比我?们高,再整个文工团过来呢?”
“那就看看他们能拿到几分?,万一比我?们高,我?们再上台,这?段时间我们也进步了。”
与此同时,颜嘉明也正在小声跟大家说:“别多想,我?们先跳完再说。舞蹈的属性里,天然就带着竞争,我?们要是能赢,是我们自己的本事。”
“对,曾组长都说了,本来就是我们团吃亏,现在是补偿我们,给我?们一个机会。大家好好发挥,抓住这次机会!”
他们来不及说太多,曾组长已经走下去,台上的灯光已经亮起来,该他们上场了。
颜嘉明先把那张锡箔纸放到舞台中央靠前的位置,等他回来,演出这才算真正开始。
这?是他们整整四个月没有上过的舞台,这?是省歌舞剧院的大舞台!
大家一直隐忍在心里的抑郁,苦闷,此时都化为热血,在经脉中沸腾起来,传遍四肢百骸。
舞台,他们来了!
今天他们没来得及跟剧院的灯光师沟通,舞台上没有特殊的灯光效果,只是普通的照明光,也没有音乐。葛光亮一个人抱着襁褓上台的时候,全靠他的舞蹈动作营造出深夜鬼鬼祟祟的氛围。
沈娇宁站在大幕后,能清楚地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今天的葛光亮超常发挥了,几个动作都完成?得比平时排练还好。
紧接着?是四姐妹上场,沈娇宁这?时候演刚刚生产完的母亲,虚弱地跟在后面。
芭蕾的所有动作,几乎都有力量感的要求,舞蹈动作干净与否,向来是评价舞者的标准之一。
她既要保持动作的干净,又要表现出一个柔弱妇女的感觉,最重要的是,眼神中要有母爱。
沈娇宁对母爱的认知几乎为零,但她只要想起在上坝村时,在自己怀里奄奄一息,哼唧声弱得像小猫的女婴,目光就自然地柔和下来。
她转得很快,可表现出来的非但不是刚强,而?是无助、痛苦、与挣扎。她只是一个连孩子都护不住的乡村妇女,没有什么自己的思想,但对自己努力生产的孩子,有着?天然的情感。
她在舞台上表演的时候,有个文工团的主席小声问曾立轩:“以前怎么没见过这?位演员。”
曾立轩道:“他们台柱子。”
哦,原来是台柱子,难怪动作到情感都这么到位。
台上已经到了五个女生把葛光亮围在中间那一幕,大家一开?始还不知道他们要表达的故事,少了配乐和灯光会更难进入情境一些。
可是等葛光亮举着?襁褓跳起来,大家都瞪大了眼睛,这?是要干什么?
只见那个装扮粗犷的男芭蕾舞者一跳起来,五个女舞者就直起身子,双手向上,仿佛想接住孩子;男舞者一落地,她们就匍匐着?,台上没有声音,但大家似乎能听到细细的祈求声。
葛光亮这几个跳跃非常高,他手里的襁褓看起来无比危险。大家明知是在表演,可还是忍不住担心这?个孩子的安危。
曾立轩看得着?急:“五个女人,上去抢也早抢下来了,真是不顶事。”
小郭闻言,眼睛没从舞台上挪开,嘴里说着:“组长,你看这?台上像不像一朵梅花啊?五个花瓣,中间的襁褓是花蕊,那个男舞者是树干。很多家庭里,都是以夫为天的,父亲是家里的顶梁柱,就像花朵依附着?树枝一样,所以她们很难强硬起来。”
曾立轩这才发现还有这?样一层意思,点点头,赞同了他的话。
好在这个孩子最后还是救下来了。
但她们过得并不好。五姐妹孤苦伶仃、相依为命地长大。
五姐妹长大这?一段,每个人都有独舞,还有双人舞和群舞。
其中有一个动作,是小妹依次从姐姐们面前转过去,转到头,大姐一拉,她又往回转,接着姐姐们依次扶着她的腰,完成?一个托举,再依次托举回来。
这?段动作不仅完成?得非常漂亮,而?且一看就能看明白她们风雨飘摇的处境。
“这?个白衣服选得好,这?个辫子也编得好。”曾立轩只觉得处处都看起来顺眼极了,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夸,连造型都夸了一遍,“这?个台柱子叫什么来着,我?怎么觉得她比几个月前又进步不少?”
芭蕾舞进步有这?么容易的吗?他印象中,跳舞是进步一点点都要舞蹈演员吃尽苦头的啊。“叫沈娇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