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破灭(1 / 2)
袁萝强压住自己异样的神情,紧张地问道,“真正泄密的人是谁,你有线索吗?”
“没有,不过有个猜测对象。”顾弈搁下酒杯,“追索一件事的起因,最好是看结果,谁得到的利益最大,谁就有可能是犯人。”
“父亲身亡之后,北疆的兵马和指挥权都落到了奋威将军钟离竺的头上,他是韦丞相的妻弟,两家世代交好。”
他是怀疑,顾良勇的落败,还是门阀世家出手。想想确实合理。咸宁帝驾崩之后,留下的寒党就以顾良勇为首,时不时跳出来扎眼。将顾良勇弄死,之后再分化拉拢打压就简单了。从此再也没有了眼中钉。
“父亲身边的副将刘瀚音,日前也迎娶了门阀世家的一位庶女为填房。当初还是他鼓动我入宫行刺,并提供了路线和联络之人。”说道后半句,顾弈摇头苦笑。
嗯,连安插的泄密之人也有了对象。袁萝摸着下巴,指使顾家唯一幸存的遗孤去将贵妃这个眼中钉拔除,借刀杀人之后,再灭掉顾弈,一举两得,从此之后高枕无忧。这么说来,顾良勇的身亡,还真可能是门阀世家的罪孽。
袁萝竟然感觉一阵轻松,大概是一直压在心头的重担——原主迫害顾家忠良的罪名,突然感觉轻了些。
虽然不能因此否定贵妃曾经的罪责,但终究让她看到了一线崭新的希望。
又想到,难怪顾弈那么着急地要襄助左冰凡在北疆立下大功。如果这一趟顾家军再不能翻身,只怕难逃被肢解的结局——要么变成别人的狗腿子,要么变成战场上的炮灰。到时候,北疆真的要变成门阀势力掌控的天下了。顾良勇和咸宁帝之前十几年的努力付诸流水。
至于左冰凡为人如何,那是另一回事儿了。
“那你将来准备怎么办?”
“继承父亲的遗志,不仅是要驱逐鞑虏,靖平山河。还有上一次战败的仇。是北戎的,也是幕后黑手的。”
“这么多年来,门阀世家把持朝政,寒门子弟和平民百姓再难出头,在边关,需要流更多的血,才能换来功劳簿上简单的一笔。父亲努力了这么多年,就是希望改变这个局面。他没有完成的事情,我会接着努力。”
袁萝仔细品味着这段话,用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细致。这不是一家一户的仇恨,也不是一场战役的厮杀,而是一个阶级对另一个阶级的指控。
大约少年也不能理解,如今他的言语,其实是一种社会变革的驱动力。
她笑起来,这一趟出门,真的来对了,太值了!因为昨晚风波而升起的疲惫和怨念一扫而空,眼前少年让她看到了崭新的希望,如眼前的月光般清透无垠,照彻山河。
“娘娘觉得,这个秘密下酒如何呢?”顾弈转头,笑着问道。
袁萝笑着,眼神明亮:“很好。”
清风吹过,她的忧愁仿佛跟着这呼啸山间的风远去了,顾弈的眼神也放松下来。
轮到蔡云衡了。
“我没有什么可以说的秘密,不如说一段往事吧。”刚才顾弈和袁萝说话的时间里,蔡云衡一直在沉默地喝着酒,将一坛酒喝了大半。
晶亮的眼中浮动着雾气,仿佛已经有些醉了。
“一段大概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娘娘大概不知道,其实我还有一个姐姐。”
袁萝诧异,记得原书之中,蔡云衡是独子来着。
转头却见顾弈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低呼一声:“云衡,你……”
蔡云衡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笑道:“娘娘又不是外人,不过是一段陈年旧事了,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曾经有一个姐姐,比我大了八岁,是个温柔体贴的好姐姐,会做很好吃的糕点。不过也就只有这点儿印象了,毕竟那么多年前的事儿了。”
“大概在我五岁的那一年,她去清明寺上香祷告,却再也没有回来。家里上上下下,连同亲朋好友上百号人到山上去找。”
“最后找到的,是跌落山崖的尸身,衣衫凌乱,满身血迹,是被男人作践死的。”
袁萝禁不住低呼了一声。蔡云衡却一片冷彻,无论音调还是表情。
“当天因为下着暴雨,上山的人家并不多,其实略加清查,就找到了真凶。是蓝春杜家的小少爷。京城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好色风流。被困在山上避雨的时候,遇到了我姐姐……”
“这件事告到京城府衙,却只被高高挂起。”
“毕竟门阀世家的贵公子,而且也没有直接的证据。”
“闹腾了好久,府衙才跟上彻查,但判定的结果,也只是杜家一个车夫见色起意,犯下了这一桩罪过。”
袁萝咬牙:“简直无法无天。”
“哈,我们当然不肯答应如此结案。父亲在读书人中也有些名声,这件事越闹越大,甚至传到了朝堂上。”
“也算是我们幸运,相持不下的时候,正逢府衙来了一位新的少尹。案子被塞给了这位新少尹。”
袁萝能够想象,蔡云衡的姐姐也算是官宦女子了,被奸杀当然不能跟普通平民一般糊弄过去。两边都是贵族,府衙只怕头疼无比,干脆塞给了新人。
“这位新少尹虽然年轻,却是个明察秋毫的断案高手。大概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仗着自己是朝廷新秀,接手这个案子之后,果然找到了真切的证据,将案犯绳之以法。”蔡云衡简单说着。
“其实这件事当年闹得还挺大的,毕竟按照律法,三等候以上的爵位,如果是独子,奸杀民女之罪,只是流放,还可以拿银钱赎罪。那姓杜的正是侯府独子,最终却斩首示众。”
“因为少尹彻查,不仅有家姐受害,数年之间,还有多位良家女子遭其毒手。”
“所以被押赴刑场,一刀两断了。”
袁萝叹了一口气,也算是个让人安心的结局了,只是悲剧已经酿成,对受害者的亲眷来说,还有死去的女孩子来说,伤痕是永远无法抹平的。
又突然想到这件事是蔡云衡四五岁的时候发生的,那曾经被一口气吃了八颗,导致呕吐生病的筑基丹,现在想来,只怕也并不是什么小孩子顽皮贪心,而是悲剧之后的影响之一吧。
因为这个故事太压抑,高台上有片刻的沉寂。
袁萝喝了一口酒水,忍不住问道:“这位朝廷新秀去了哪里?”这样的人才,有机会可要大力提拔。
蔡云衡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久之后,这位少尹就获罪贬职了,南下的路上被人劫杀身亡。”
顾弈叹了一口气,补充道:“这位沈大人曾经是咸宁六年的状元郎,才华卓绝,明明也是门阀公子,门第已经衰落,为人却刚直有才,参加刚刚兴起的科举,一举夺魁。在当年也很是有名。可惜时运不济,在官场上树敌太多,最终英年早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