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十五章(2 / 2)
“她就是沈若望的母亲。”沈赋告诉我。他把我挡在他身后,上前去喊了一声:“阿姨。”
沈阿姨抬头来看他一眼,勉强笑了一下:“还好你来了,现在沈家的人都觉得我是下堂妇,不和我讲话呢。”
“下堂妇?”沈赋失笑,“他们想的难道就是正确的了?您自己心里觉得做的选择是对的就可以了。”
我坐到沈赋的旁边,谁成想这时候却有敲门声从大门那里传过来。沈赋站起身来去开门,坐着的就只剩我和沈阿姨,还有她旁边的人。我朝沈阿姨笑笑,她若有所失地看着我,说:“我家的女儿今年也和你一样大。”
“您请节哀。”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干巴巴地吐出这句礼节用语。
气氛短暂的沉默下来,好在沈赋很快地又走回来,身后跟着同样气场稳健的男人和一个和我一般年纪的女孩。
“去跟那个女孩聊聊天。”沈赋小声的嘱咐我。
我走上前去,看见眼前的女孩睁着一双通红的眼睛,厚厚的刘海躺在额前,十分可爱。
“你好,我叫沈九思。”我跟她说,看见她很快的露出一个笑容,也自我介绍道:“我是顾嘉安。”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注意到她心不在焉地一直朝沙发那边沈阿姨坐着的地方看,就干脆地说道:“我去阳台吹吹风,要不你和沈阿姨聊会儿?”
她很明显的一副松了口气的样子,迫不及待地走了。我也乐得清闲,推开阳台的门走到栏杆边,朝远处望去。
今天从凌晨开始就被沈赋从床上叫起来去美容院化妆,换衣服,然后就是葬礼和晚宴,期间从郊区跑到城里。再到现在,晚上的九点多钟,我总算找到了一个时间段是不用作出一副微笑的样子和别人寒暄的。在这样四下无人的时刻里,我趴在栏杆上,大口大口的喘气,想到今天见到的第一个和唯一一个感到悲伤的人,只有刚刚坐在那里的沈阿姨,就有些为那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沈若望感到难过。
“你在想什么呢?”阳台的门又被推开,我只是听走路的脚步声就知道是沈赋。他很快的和我一起趴在栏杆上,我们脸对着脸。
“有点累。”我说,又问他,“你累了吗?”
“累啊,”沈赋阖着眼,“不停的说着自己都觉得假的客套话,和别人讨论那几个永远不变的数字,好累啊。”
我看着他的眼睫毛在灯光下印在脸上的影子,不自觉的想到那天在车里的那个轻轻的吻,很快的移开视线。
我们之间静默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这片别墅区坐落在山脚,不远处就是一座山的的三角形影子,月亮就挂在半山腰上,将落未落。
沈赋不知什么时候直起了腰,同我一起看着远山淡影,突然说:“我想起来以前看的一本书,石黑一雄的《远山淡影》。”
“它是借一个女人的回忆讲的故事。故事后来层层叠叠,到最后我才知道这份回忆里有多少是虚假的东西。”
我说:“我很喜欢它,写的就像那座山一样,横看成岭侧成峰。”
他听到我说我看过,没有流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只是侧了一下身子,斜靠在栏杆上,正面对着我,全身上下只有黑白两种色彩,明明是这么复杂的人,但永远眸若清泉,偶尔流露出的孩子气的一面让我心里发酸。我慌张的转过头,手抓住扶手,感觉到上面粗糙的铁锈味道好像快要扑到我的鼻子里。
当时读《远山淡影》的时候心里那种淡漠遥远的悲哀好像又渐渐的回来了,无意义地席卷遍我的全身。我悲哀的意识到这样一个可悲的事实,那就是尽管我挣扎抵抗,用尽自己所能认知到的一切浅薄经历来劝说自己,但还是这样无可救药地爱上了他。
我站在这里,和他靠的这样近,甚至能看到他眼角的那颗小小的泪痣。可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爱他。即使我在心里那样大声地叫嚣,直到全身上下的每一滴流过的血液里都沸腾着他的名字。
他永远都不会听见。
我重又看向那座重叠小山,它静静的伫立在那里,以一种沉默的架势像是要和我对峙到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