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2 / 2)
同样是鸭蛋脸火柴头发,不一样的是,这张脸的眼角和嘴角都是往下压的。表情尖牙利嘴,又衰又凶,乍一看挺讨人厌的。
而且比谢余生那张丑的更有冲击性了。
宁向阳笑容僵在了脸上。
云柯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看到卫冉的画笑的不行:“别说,这画的跟你还真有几分神似,看来我们冉冉也和你一样是个天赋型选手啊。”
狗屁。
宁向阳咬了咬牙,心想。
她顶多就是个厕纸型选手。
宁向阳走后没多久,贺唐就给谢余生打了电话。
谢余生下楼去接人时,人已经站那等半天了。刚跟他照面,就先用八百字的小作文把宁向阳刚刚的恶劣行径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附带对这件事的观后感和对宁向阳这个人的严厉批评总结。
两人把东西搬上去后,贺唐已经说的口干舌燥了。他猛灌了一口水,看向谢余生,希望对方能从他的眼神里体会出他最终想表达的意思。
谢余生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多少,只是在最后挑了挑眉问:“你平时在学校是不是没少写检讨啊?”
把贺唐气的一个仰倒。
自觉劝说无望,贺唐拍了拍好友的肩,有些语重心长:“反正记住我的话,离他远点就行了。万一你俩真起了什么矛盾,也别跟他硬钢,记得叫兄弟曲线救国。”
谢余生觉得有点好笑,但为了不让贺唐继续说下去,他还是点了点头。
贺唐这才松开一口气。
“唉,等会儿我就没办法陪你一起去买东西了,我姐还在家等我回去写作业呢,明天看有没有空来看你吧。”贺唐羡慕地看着谢余生,“还是你好,现在连作业都不用写。”
谢余生笑了笑:“也就截止到后天早上了。”
“也是。”贺唐咂咂嘴又看看他,忽的笑了下,接着又叹口气,“想当初你走那会儿,我还伤心了好久呢,前一天晚上难受得都没睡着觉。”
“是。”谢余生说,“第二天就带着你那小女朋友去K歌了。”
贺唐笑得不行:“我那不是正常的情绪发泄嘛!”
临走前,贺唐还是没忍住上去抱了他一下,“兄弟,欢迎回来。”
谢余生拍了拍他的背。
之后两人一起去吃了顿饭,贺唐就先回去了。
谢余生去附近的银行把卡给补办了,等再断断续续把卧室收拾好,生活用品也差不多置备齐了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直到洗完澡再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感受着周围陌生的环境和寂静,谢余生才又忽然有了种脱离了原本人生轨迹的真实感。
他在那里静坐了片刻,然后取出一根烟叼进嘴里,刚想点燃,脑子里突然蹦出一张满是厌倦的脸。
点烟的动作忽然止住。
想起自己今天说过的话,谢余生低啧一声,起身去了阳台。
他们住的这栋楼正对小区门口,如果眼神好,甚至能看到路对面的行人。
谢余生咬着烟嘴,靠在围栏上眯起眼。
外面的夜灯已经亮了,在烟雾缭绕下显得有些明灭不清。
毕竟是新城区的居民区,与老城区的嘈杂纷扰完全不同,这里的夜晚并不喧闹。小区里零零散散有些人,看起来像是在散步,气氛闲适淡然,偶尔也有几个跑步的会从小区门口穿过。
谢余生觉得有些奇妙。
不过是从城镇的北边来到了南边,却让人有种从灰暗阴沉的角落走到了太阳光下的感觉。
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改改对汴城老旧刻板的印象了,即使是记忆中那个曾经灰扑扑的小城市,也会在未来某一天改变成他从没见过的样子。
既然城市都会改变,那么人呢?
谢余生咬着烟嘴的动作一顿,扯了扯唇角。
矫情。
等这支烟抽完,谢余生的心绪也差不多沉淀下来。
他转身回屋,视线在卧室内扫视了一圈,最后落在那个一整天都没怎么去注意过的相框上。
谢余生不太喜欢在卧室墙壁上挂东西,以前的卧室也都是以最简洁的风格装潢。
他本想把相框取下来,不过在看清相框里的东西时,他的动作又停下了。
相框里并非是他以为的照片,而是一张笔触稍显稚嫩的风景画。
画的构成也很简单。
金色的麦田。
照亮田野的落日。
以及一个肆意张开双臂,像是要去拥抱太阳的背影。
谢余生不是很懂画。
但看着眼前这幅画,他却觉得内心某个角落好像被轻轻触碰了一下,有种微微发麻发烫的感觉。仅仅只是看着,就好像已经感受到了那种充满希望的感觉。
他把手又收回去,坐在床边看了会儿,然后拿出手机,从联系人里找到了那个把黑色底图当做头像的人。
不过正准备打字的时候,谢余生又停了下来。
他要说什么。
请问能告诉我卧室里的那幅画是谁画的吗?
想起男生那张恹恹的、写满了不耐烦的脸,谢余生觉得对方很可能会回给他一个冷冰冰的滚字。
……还是算了吧。
他指尖抬了抬,本想把聊天框关掉,却不小心点进了对方的名片里。
这人的朋友圈好像刚更新过动态。
在谢余生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基于条件反射点了进去。
“……”
动态是宁向阳下午时发的两张画,配字是:
卫冉眼中的路人甲(图一)卫冉眼中的我(图二)。
谢余生顿了顿,点开图片。
第一张脸圆鼻子大,长着火柴头发,看起来很抽象。右下角好像还歪歪扭扭写着字,不过照片拍的不清晰,看不出来写的什么。
另一张就完全不一样了,是张明显能看出来有素描功底的人画的。画里人表情有些淡,眼神正漫不经心地看着画面外的人,给人一种既酷又低调的感觉。
谢余生关掉图片,又看了眼上面的配字,压了压唇角,还是没忍住低笑一声。
如果忽略他那张一开口就欠的让人想动手的嘴,确实挺酷。
秉承着了解未来室友的想法,他又点开了这人的头像,结果发现这张图片好像也并不是纯粹的黑色。
谢余生眯起眼仔细看了下。
确实不是单纯的黑色底图,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到里面其实有几颗泛着微光的小星星,应该是拍的夜空。
说不定还是直接站在那个小院里随手拍的。
谢余生返回到聊天界面,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半。
他随手发过去一个金额一千的转账。
对方没有回复。
谢余生放下手机准备睡觉,结果这时屏幕亮了一下。
他瞥了眼,是对方收款后又转过来的钱。
金额两百。
谢余生顿了顿,才想起贺唐中午好像是说过这么回事。
他没有再回,随手把床头的灯关掉。
卧室内暗了下来。
放在矮凳上的手机因为迟迟没有新消息进来,已经熄灭了屏幕。
宁向阳曲腿躺在竹椅上,耳边是隔壁每晚惯例的打牌声。
半晌后,想起白天那幅尚未完成的主题画,他起身把屋檐下的灯打开,拿出那张只勾勒出大概轮廓的半成品。先是皱眉看着眼前的画板思考了几秒,之后才握住笔开始继续补充画里人的五官和表情细节。
当全身心都沉浸在某件事中时,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等到宁向阳终于画完这幅画的时候,邻院持续了一晚上的麻将声早就已经没了。
他最后再仔细看了下完成的画,这才满意地放下手中的画板和笔,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看了眼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明天一早还要去画室。
宁向阳趿拉着拖鞋把灯关掉,掩着嘴恹恹地打了个哈欠,直接进屋睡觉了。
浅淡的月光下,被随手放在竹椅上的画板里,一个大约十六七的男生正咬着烟,身形颓然地坐在椅子上。
他弓腰低垂着头,半边身子被阴影遮挡住,只能看到露出的小半张压抑的侧脸。
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的眼圈看上去有些泛红,右手握着空荡荡的烟盒,紧攥的左手按在腿上,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了白,却仍是咬着牙关不愿意抬头。
在他脚下,是已经落了一地的烟头,和被风吹散了的烟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