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徐菀卿讲故事07(1 / 2)
佛在头顶高悬,慈眉冷眼,矗立不动,凝视芸芸众生。
众生穿行庙宇间,香火缭绕,僧侣如线将这片彼此不认识的众人织起罗网。
徐菀卿垂目。
耳畔依稀是员外的话。
你那总不醒来的毛病,郎中既瞧不出来,不如在外面求求神仙。
这日出来,她虔诚跪定。
却不是为了醒来,却是为了不醒来。
不醒来,便始终坠在梦中,梦中有私塾,有同伴,有张绪,有商佚。
她替商佚求了个符。
虽然隔了几百年,这符也无法传到商佚手里,但她还是虔心求了。
和尚问:“你求什么?”
“什么?”
“既是替人祈福,总有最要紧的事情,苦厄无数,女施主想解哪样?”
“求缘分。”
她清脆地答了。
求一份商佚能与她勾连一处的缘分。
她活在如今,商佚却在未来,若非这份偶遇,她与商佚绝无瓜葛。既然相见,她不肯如此,没个收场,不能戛然而止,非得有个念想不可。
求缘分,有缘有份,倘若,她下下下下辈子,不知怎么个机缘巧合还能遇到商佚,她便欢喜了。
不过,直到现在,她也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想要见到商佚。
从庙里出来,她上了车,路过街头,有人叫卖《金瓶梅》与《空对月》,后者是她写的那故事,给商佚瞧过了。
“瞧瞧,这会子最流行的就是这两本了,您不买,别人可等着呢。”
她掀开帘子望了望,只有些得意地瞧了瞧,便急忙将帘子合上。
她对小说颇有心得,见过张绪那些流传的低俗的本子,早早地知道自己该写到哪里。
又因《金瓶梅》在前,她有意无意加了些床笫之事,员外知道了,也道她并非俗女子,绝非以艳俗之物哗众取宠的人。
她写些床笫之事,本写得格外晦涩,商佚看了,提出意见说,若她能写得露骨些,再多写几篇,不必害羞,必定卖得更好。
商佚果真聪明,人人藏着那床上的事情,好像洪水猛兽似的避之不提,却都避不开,人人都有此事,都需要,背地里笑得秽厌,明面上却要装模作样。
怀着三分窃喜七分忐忑,她揣着求来的平安符回屋。
丫头们都不在,只自己带来的婆子见她眉间带笑,有些女儿家的娇羞,便打趣她:“员外虽然年纪大了些,对小姐却是极好的,把我们小姐哄得,笑得收也收不住了呢。”
她匆忙收敛表情:“你又说什么?莫要背后议论夫君。”
婆子嬉笑一声就出去了,她惶惶坐定,将平安符藏在身上,权当是为自己求的。
是夜,又是文人集会。
文人们不常来,但来的次数愈发多了,一个月里,有半个月都在此处。
帘子后,她自己点起灯来,听外头说话。
垂着头像是困乏睡着了,实际留了个心眼。
文人们议论,无非是如何起笔,该如何好好写写当今圣上那炼丹的事,如何讨伐,如何避过官府,如何提及太子。
多半是文法之事,虽然个个说得格外厉害,不过也不见什么波澜,她略微放下心来。
每次来的文人都不同。徐菀卿有心留意不同声音。
文人都要风骨,都要气节,科举不成,却还要扬名立万。
徐菀卿在帘子后听着,默默低头写自己的东西,过了会儿,众人似乎吃起宵夜,一片欢声笑语。
帘子后突然闯来个男子。
她惊慌地遮脸,男子却搪给她个东西:“嘘,嫂嫂代为保管,十日后我再来拿。这事不要同任何人说。”
这男子看着年轻,身材瘦长,像个杆子似的立在她眼前,眼神澄澈不像个登徒子。
瞧他手指细长,看着格外灵活,递过东西时也极快极轻。
她被这突然闯进来的男子吓了一跳,半晌没缓过神,待她缓过来,男子早早地离开了。
员外走到帘子后,她直接将男子递来的东西放出来,原是一小小锦盒,绣有龙纹。
拿出来,她自己也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