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落差(2 / 2)
但是,隔着四?时剑匣,隔着含霜刀,隔着正邪两道之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方岐生怎么看?都觉得像是假的。
即使那一瞬的心动不是作伪,他也?只觉得那是无法抑制的窒息感,比他曾经逼不得已而饮下的毒更烈,贯穿了心肺,逐渐将他全身的血肉都腐蚀。
更何况,这不是他记忆中的聂秋,他记忆中的聂秋要更为冷淡,更为疏离客气?,像是将内心彻底封闭起来的困兽,与这个俗世格格不入,无?论如何都有无?法消除的间隙。
如?果要问方岐生,他十九岁的时候会不会偷亲喜欢的人,会不会去主动牵他的手。
那么,方岐生只能说,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十九岁那年因为遗毒的复发,在床榻上整整挣扎了很长时间,连白虎门门主都已痊愈,他却仍然割破了皮肉放血——说到底也?是因为石荒太固执,所以方岐生才不得已,痛痛快快地,不留后手地和他缠斗了许久,却使得旧疾复发。
到最后,身为医师的典丹终于忍不住了,和方岐生一商量,做了最坏的打?算。
石荒满心羞愧地依照吩咐去了一趟醉欢门,将段鹊请了过来。
当段鹊将血酒放在桌上的时候,酒葫芦上系着的铃铛受到牵引,晃动起来,发出清脆的声响,却扰得方岐生头疼,他隐隐约约听见段鹊说,“你喝了之后就再也?戒不掉了”,她是否因为周儒的原因才说出了这最恳切的一句忠告,方岐生不清楚,也?没必要弄清楚了。
他早知这世上无?论人或物,有得必有失,所以早就想好了所有后果。
魔教后山有一片坟冢,大大小小的,排列得很杂乱,像四散而去的星辰,坐落在任何一个狭窄逼仄的地方,方岐生回到魔教总舵的时候,就在葡萄架底下选好了他的归处。
然而当时的方岐生没有想那么多,他的脑袋昏沉,汗水滑入他唇缝,他也?尝不出腥咸的味道,只觉得呼吸越来越困难,便摆手示意典丹去将血酒取过来,试过之后,石荒将他搀扶起来,腰后靠上软枕,酒葫芦抵在唇边,微微倾斜,顺着他的唇缘倒了进?去。
真当吞入口中的时候,浑身的感官忽然就变得敏锐起来,血酒的酒气?虽然很浓厚,却也盖不过那股刺鼻的血腥气息,尝起来像青苔一样滑腻黏稠,让人忍不住想反胃。
方岐生勉强咽了进?去,典丹递了块儿糖饴过来,被他以“不喜欢甜的”为理由拒绝了。
段鹊在旁边静静地看了半晌,面上仍然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神是空荡荡的,见方岐生将血酒饮尽后,她重新将那个新刻上“方”字的酒葫芦拎起,说道:“每至季节轮转,我会遣人将血酒及时送至方教主面前,两年后,便是两月饮一次,再过两年,便是一月饮一次,日益频繁,方教主是个聪明人,相信你心里?也?有考量,血酒并非救命的良药,而是致死的毒药。”
说完之后,她略略颔首,转身离开,就像她来时那样干脆,走时也毫不留恋。
这就是他十九岁那一年了,方岐生想,什么安宁,什么心动,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那根纠缠的红线也?就烫了那么一瞬,很快便冷了下去,归于平静,即使他再如?何触碰,眼前也?浮现不出万家灯火,还有那个将六角花灯小心地递到他手中的聂秋。
方岐生恍然觉得这不过是大梦一场,无?论是那些零零碎碎的记忆,还是他软软地塌下去一块的胸口,无?论是黄盛,玄武,还是聂秋,不过是他用以说服自己的借口。
喜欢是假的,右护法是假的,最亲近的关系是假的,曾一起看过的花灯也是假的。
但当他垂眸沉思之际,灯盏中的烛火摇曳着,在他手中重获新生,照亮了房间,让黑暗无?所遁形,也?让手边的漆黑剑匣映上一层火焰,猛兽的金色图纹在光芒中流转,消逝。
方岐生向来对多出来的东西都很敏感,之前去地窖的时候,他身上没有携带武器,黄盛约莫是往返了几次,所以得到了这些村民的认可,破例允许他带着那根金鞭去面见神像。
现在,稍微分出了注意力,他就发现自己的剑柄上好像多了点什么。
准确来说,是那柄名为“池莲”的剑,因为没有合适的剑穗,所以剑柄上总是空荡荡的,久而久之,方岐生倒也?习惯了,便不再去想着要找剑穗去系这柄青色的长剑。
在他的目光所及之处,剑柄处系着一条看着十分眼熟的穗子。
浅淡的颜色,剔透圆润的串珠,流苏如水般灵动柔美,方岐生即使不去看那珠子上刻着的字,也?能够看?得出这是聂秋长年以来,系在那柄含霜刀上的穗子,几乎是片刻不离身。
他抬手去碰的时候,那些泛着凉意的流苏就覆在他指腹上,轻柔得像是一个吻。
轻轻地,缓慢地,一字一顿,小声告诉他,这个人的钥匙也?在你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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