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1 / 2)
这群青年,是真能跑啊。
我这一追,竟然隔着江追出几里远的路,一路上江面愈来愈宽,眼见那八匹马就快消失在对岸的碧草后面,我心急如焚,刚想放弃了,却有渔家肯将我们连人带马送到对岸去。
只是一江之隔,对岸却已不再是浔阳的地界了,转眼就入了他乡。湖岸渔家翠烟不减,田园上燃起去年谷草,一股子浓郁的白烟。终于最后一点夕阳也沉在地平线下,四境的轮廓都朦起灰蓝的光。
我又追在一条极窄的土路上,地上的湿泥里有新鲜的马蹄印,我心头大喜,连忙抽打马臀,突然之间一阵奔马声迎面而来,树丛的弯道处奔来一匹玄黑的大马,这野道极窄,眼看两匹马就要迎面相撞,却又在一寸之间同时立起前蹄,我一把将小豆子按在马背上,自己却失去支持,身子一斜,向后飞了出去。
我在十岁之前,骆生从来不让我靠近马,他说我的属相是马,马有烈性,两匹马在一起,必定会有伤亡,当时我心里发笑,山庄里一大堆属兔子的,整天逮山上的兔子吃,也没看有人嘎嘣死掉啊,但在我摔下马背的那一刻,我相信了。
然而,在我落地之前,黑马上的那个却以轻功赶来,我只眨一眨眼的功夫,就被他从后面接住,撞在他怀里,这是多少典故的精髓所在啊:英雄救美。
我仰头看着邵爵纤长的睫毛,“小哥,这是不是你故意的?”
邵爵脸上的表情陡然五光十色,他专骑的黑马低下头,在我脖子附近嗅了嗅,他好像还认得我,从鼻息间发出撒娇的哧哧声,“黑雀突然不受控制的调头狂奔,原来是你在后面追。”
我刚想赞扬这黑马太有良心了,时隔三年了还记得我,却看见它缠住了我的小白马,贱次次的。
暮色蔼蔼,夏风微醺,邵爵坐上马背,缓缓垂目,“你来做什么?”话语间,远处跟来几匹高头大马,都是先遣队的人,有人好奇的凑上前看我,有人不愿理会的退在最后。
却有一人道:“能让英雄们回头的女人,不是女中豪杰,就是红颜祸水。”那人驾马停在邵爵身后,坐的笔挺,象牙白的衣袍像黑夜里的一片朦胧白雾,金算盘在衣襟下露出一截狡诈,那副眉眼就好似在宣告:看着我,我卫公子才是天下第一明媚。
时隔一千多日,卫小川依旧傲气,嘴角扬的相当高,“当然了,骆小姐是坦荡荡的前者。”
我沉住气,重新跨上马,“不要和我套近乎,孟三在哪里?快过来拿盘缠。”人群中沉默了,我看了半响,没有孟三那特殊的花卷发髻。
有人道:“骆姑娘是指苍崖门的孟三吗?此人渡江时连马都没要,跳江游走了。”
邵爵淡淡的补充一句,“确切的说,是逃走了。”
“什么?他跑了?什么意思?你是说我苍崖门的人畏惧生死所以弃马逃了?是这个意思吗?”
“是这个意思吧。”
羞耻,太羞耻了,我脸红了,星辰已经渐明,依旧是邵爵提了建议,“天色已晚了,你已经过不了岸,今夜一起投宿,再商量吧。”
我与互不相识的侠士们围坐在江边客栈的桌边,夜里的江边蚊虫多,我一个劲的挠手,左看看右看看,想说话却觉得中气不足,心头十分愧疚。原来帮人收拾残局的感觉这样痛苦,真的恨不得在脚边开个地洞,立刻钻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