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第九回:束缚()(2 / 2)
“啊!我的钱包不见了!”一个女孩突然高声叫,韩育陵认得这嗓音,是沈冠一的死党之一,刚才扔松糕鞋的女孩。韩育陵埋头看讲义,不理睬钱包遗失事件而沸腾的周遭。
“刚才只有一人没有离开课室,是炎育陵!”“对对,是他!”
刚开始,韩育陵并没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直到那女孩直接来到他面前质问,他才发现矛头都指向了自己。
韩育陵当然否认偷了钱包,却没法否认刚才整整两小时的时间只有他一人在课室,女孩说一直把手提包留在座位的抽屉里,不可能无端端丢了钱包,他也不知怎么解释女孩的疑惑。
女孩最后哭了,说她辛辛苦苦离乡背井,家当都带在身上,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过活?韩育陵听着感同身受,觉得女孩挺可怜,想安慰,沈冠一就插嘴了:“老师,争论无意,搜一下他的包吧!”
导师点点头,韩育陵眼睁睁看着女孩擅自翻找自己的背包,没多久,女孩在背包外侧的一个夹层拿出一只薄薄的粉红色皮夹,尖叫了一声,说那就是她的钱包。
韩育陵脑袋顿时一阵嗡嗡作响,女孩的哭诉,导师的指责,同学的窃窃私语。
“不是我,真的不是。”韩育陵不停地否认。
“同学,做错事就认。”导师苦口婆心。
“真的不是我。”韩育陵很害怕,越害怕,他就越强迫自己冷静,使得说出的话像机器人一样没有抑扬顿挫,毫无真实性。
“一个辍学生会偷东西不足为奇呀,老师,我们公司还是别收这样的不良分子吧。”沈冠一加油添醋。
“老师,我不需要钱,我真的……”韩育陵急转着脑筋想办法,没留意沈冠一已经来到他身边,还拿出他的皮夹。
“一分钱都没有,你会不需要钱?”沈冠一摊开韩育陵空空如也的皮夹。
“你……”韩育陵紧抓自己握拳的手,手指甲深深嵌入皮肉,“请……还给我。”他努力用礼貌的说辞来应对。
“炎育陵,你如果不认错,我会请管理层安排你做辅导。”导师脸色渐渐严肃。
韩育陵张口结舌,他想说,课室外的走廊由闭路电视,也许拍得到课室内的情形。他想说,女孩的皮夹可能是早前沈冠一靠近自己时就放进去的,那里也许有人看到。他想说,他辍学,但是他不是不良分子。他想说,他被沈冠一恶意欺负。
“老师,我不能认错,我没做。”韩育陵用恳求的语气说,换来的是导师嫌恶的表情。
“你出去吧,出去省事,我只想教课!好了好了,你们全部回到座位!”导师走到讲台后,沈冠一牵着还在擦眼泪的女孩回到座位。
韩育陵要坐下,导师立即吼:“不是叫你出去吗!”
“就是!小偷出去!”“和小偷在一起好害怕!”班上开始有人起哄,韩育陵心里只有一念头,自己不能不上课,不上课就是旷课,韩封带他来这里,不是要他浪费学习的机会。
“那……那个……我……”
导师对韩育陵的吞吞吐吐很不耐烦,拿起了韩育陵的背包,往门外扔,还说:“你去找负责和你签约的人,告诉他你缺钱,让他给你想办法。”
韩育陵眼看着背包给扔,立刻就冲出去拿,那背包毕竟是韩封给他买的,韩封说别小看那包看起来老气,其实是老字号裁缝师做的真皮包,很耐用。
课室门在韩育陵身后被关上,这是韩育陵不曾经历过的遭遇,想学习,却被拒于门外。
“老师!那个……我……对不起!”韩育陵拉开门,可不敢在未得到允许之下进门。
“唉!你烦不烦,就让你去找……”
韩育陵没等导师说完,已急得双膝触地。
道歉就得下跪,此时此刻,韩育陵想到的是母亲的教育,他知道,苛刻的母亲在发怒时最想看到自己这么做。
“对不起,我知道错了。”韩育陵直挺挺跪着,承认自己不曾犯的错。
“不会再有下一次,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原谅我。”哽咽,但是眼泪还是忍住了。
韩育陵不清楚之后身边的人都在怎么谈论自己,他刻意地不去仔细听,他埋头于文字,默默地朗读,让自己的说话声掩盖周遭的话语。离开了课室,到舞蹈教室,他不敢甩开沈冠一搭在肩头的臂膀,他机械般地练习往常的舞步。到食堂,食物的香味充斥在空气中,他被沈冠一带在身边,面对满桌不属于自己的美食。
“没带钱啊?我借你好吗?”沈冠一笑眯眯说。
“对不起。”韩育陵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沈冠一哈哈大笑,笑完后什么也没给他。
韩育陵紧绷着神经度过下半天,他最后一个离开舞蹈室,替负责当日打扫工作的沈冠一打扫教室。
黄昏的阳光照在身上,韩育陵用手按揉脸颊,他因太紧张,几乎一直咬着牙关,脸颊十分酸疼。
叭叭叭!韩封在外鸣车喇叭。
韩育陵绷地一跳,赶紧挂好抹布,抱起背包往外跑,一路奔到小货车旁,跳上韩封给他开的门。
“那么迟,在做什么?”韩封一边开车一边问。
“我……负责今日的打扫。”韩育陵系上安全带,韩封把一张卡带推入播放机。
“啊!”韩育陵发现卡带播放的是自己很喜欢的歌,前些日子,韩封要他和女孩们一起练习,结果原本的卡带因为播放太多次而坏了。
“封哥买了新的吗?”韩育陵心里高兴,身子随着音乐摆动。
韩封打着呵欠应:“也买了CD,还是CD耐用些,让你们听着多练习,下个星期圣诞节的音乐派对,就表演这首。”
“音乐派对?我们得到演出机会?”韩育陵瞪大眼。
韩封斜眼瞪韩育陵:“你怀疑老子啊?”
“呃!不敢不敢!没有怀疑!”韩育陵慌忙摇头摆手。
圣诞音乐派对,韩封一个月前就告诉韩育陵和女孩们,再难也会争取一个表演机会,竟然真的成功了。距离演出前的一周,韩封就破例让韩育陵减少跑步锻炼的时间,多花些时间练歌。
对演出的期待,让韩育陵暂且能给心灵找到一个强力的寄托,他依然天天到公司,依然天天承受沈冠一以及全班练习生的各种形式欺凌,他只能不停告诉自己,就忍半天,下半天就能尽情沉浸在快乐的事里。
演出一天天逼近,音乐派对的海报开始随处可见,ToExit的名字被列在演出者名单,ToExit就是韩育陵和女孩们组成的团名,海报派发到公司里的那天,沈冠一把韩育陵叫进厕间,当着他的面撒了一支宝特瓶的尿,再给他另外一支满是辣椒油的宝特瓶,要他二选一,喝光。
喝了辣椒油就不用想在短期内把歌唱好。韩育陵是很明白的。
当晚,韩育陵照常和女孩们练团,韩封要到音乐派对的主办人那里去抽签,决定出场排位,便让韩育陵带着女孩们搭公车到租借的练习室练习。
韩育陵按着韩封的吩咐,给女孩们做晚餐饭盒,领女孩们到练习室,给练习室的老板缴付积攒了一周的租借费,接着就认真地练习,直到深夜,四人坐在练习室外的阶梯,一边吃自备的饭盒,一边等韩封开车来接。
女孩们对韩育陵准备的蛋炒饭赞不绝口。
“好香啊!冷了竟然也那么好吃!”贝鲁不管形象地大口吃。
“育陵哥你也快吃啊。”亚希看向盯着饭盒发呆的韩育陵。
茜优拿出一支盛着菊花茶的透明水壶,递给韩育陵,“你今天都没怎么喝水,喝我的茶吧,喝了喉咙很舒服的!”
韩育陵望了水壶一眼,胃液陡地翻搅,他没法忍住,别过脸就在脚边呕吐。
女孩们一起给韩育陵拍背脊、擦脸、擦嘴,还不住柔声地安抚,好不容易什么也吐不出了,女孩们就更竭尽所能地对韩育陵温言慰问。
“是太紧张吗?你放心吗,我们一定会表演的很好!”茜优渥着小拳头打气。
“嗯,按平常心来唱就好!”亚希摸摸韩育陵头。
“对不起……”韩育陵有气无力地说。
“干嘛道歉?”贝鲁皱眉,“你那么优秀,别老是一副丧气样?”
韩育陵突感心口一阵痛,他捂着脸,担心自己随时会哭出来。
“我……一点也不优秀……”颤抖的懦弱嗓音,自己听着都觉得可耻。
女孩们静下来,韩育陵想请她们暂时别理会自己,先把饭盒吃了,他觉得影响了女孩们情绪的自己很糟糕,不值得安慰。
“育陵,你能好好听我说一些话吗?”贝鲁难得十分温柔地说话。
韩育陵垂下双手,贝鲁就蹲在他跟前,双手轻轻放在他腿上,茜优和亚希则分坐在他左右,轻碰着他肩。
“哪,我知道,封哥和路哥才是你的大恩人,你在很难过的时候,他们陪着你度过,有一段时间,我也在你身边,当然了,我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有帮上忙。”贝鲁侃侃说道。
“不是的,我很感激你……”韩育陵想接着说,贝鲁却竖起食指要他接着听。
“我什么也没做,但我深深记得你顽强地和痛苦对抗的样子,你战胜了痛苦,来到这里,和我们一起生活,我很开心,我们都很开心,不管以后是不是可以大红大紫,我都想继续和你一起唱歌,育陵,你喜欢和我们一起唱歌吧?”
韩育陵认真地点头,贝鲁呵呵笑了声,续道:“你度过了苦难,来到现在的生活,就表示上天注定,你只要能撑过难关,一定会得到更好的回报,你知道吗,我有为你拜拜噢,我向神明祈求,让你能事事顺心,不要让你有太多的难关,要是有,就一定要让你在撑过去之后得到一百倍更好的回报!我一点也不担心你撑不过去,我只担心老天没有好好给你奖励,你不要怕,要是老天待你不公平,我第一个抗议!”
“我第二!”“我第三!”“封哥排最后!”
女孩们真诚却搞怪的鼓励让韩育陵禁不住莞尔,若贝鲁说的是真的,上天会给予和苦难相等或更高价值的回报,那未来的日子一定非常好。
韩育陵希望如此,他希望自己成功度过现在的难关,换取比现在好一百倍的生活,那样和自己在一起的女孩,还有韩封和路卡,就都能一起得到好日子。
次日就是音乐派对,由于是假日,韩育陵不用到公司上课,不过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韩育陵决定假日之后回到公司上课,必须更勇敢地面对沈冠一的欺压,他相信自己可以做到,沈冠一那些小把戏都是小孩子的作为,他可是曾经被流氓喊打喊杀追过几条街的生存者。
然而,世事奇妙得出乎预料,韩育陵在音乐派对之后就一夜声名大噪,假日结束后的第一天,公司就要他和韩封一起来,重新谈了一份合约,公司要给他出唱片。
韩育陵不再有机会经过公司大楼里专门让练习生上课的楼层,他偶尔会见到指导过他的导师,包括那位不相信他没偷钱的导师,这些导师的态度都很热情,说着教出好学生而自豪的告白。
韩育陵有再遇见沈冠一,那是在一个综艺节目的后台,他在给化妆师打理造型,沈冠一在他身后的服装间挨骂,似乎是因为不小心弄破了别人的衣服,韩育陵后来被告知要临时换衣服,原来沈冠一弄破的就是他打算要穿的那件。
韩育陵觉得沈冠一应该不是故意的,因为服装间的负责人逼着他来到韩育陵跟前道歉,沈冠一说,对不起,他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韩育陵微笑,站起身对服装间负责人说:“衣服我买下吧。”
沈冠一立即抢话:“我弄坏的,我买!”
“你?”负责人鄙夷地看沈冠一,“这一套要上万块!你买得起?”
沈冠一脸色僵硬,韩育陵不知如何应对,打远处看见韩封来了,他就弯腰行了个礼,说声告辞,脚步轻盈地离开。
衣服的后续如何,韩育陵并不知晓,他本来打算节目录完后去问,但行程太匆忙,他立刻就得赶去另一个节目的录制现场。
那之后,韩育陵再也没有和沈冠一见过面,对沈冠一的深刻记忆,也因为太忙碌的工作而快速淡忘,更不用说之后如云霄飞车那样高潮迭起的变故,沈冠一这个人,他所做的所有事,都只落得堪比踩到一个小坑摔倒的记忆。
多年后的苦尽甘来,韩育陵在演艺圈的地位已经非同小可,早已不是沈冠一这样的三线小明星可以高攀,沈冠一的人气甚至及不上韩育陵公司旗下出道龄最小的后辈。
登机时间到了,乘客陆续前往登机口排队,路卡扶着韩育陵起身,韩育陵却不声不响地起身,韩封好奇地问:“长进啦?屁股不疼?”
当然不是不疼,韩育陵只是不经意地太专注在回忆往事。
“那个事。”韩育陵一手揉屁股,一手指向还在看报的大婶,“闹很久了吗?”
韩封也有留意报纸上的那则头条,他歪歪脖子,不以为然地说:“老子可没看这种没营养的新闻。”
“昨天你的助理有告诉我们。”路卡不动声色地跺了韩封一脚,一边对韩育陵说:“牵涉在那事件的主角,那什么一的,否认他过去的霸凌行为,他说他当时还是受害者,他说,当时和他是同期生的一个爆红巨星才是加害者,媒体一律猜测是你,所以回去若遇上记者,他们应该会问这些,小炯说这小事,只是给你一个通知,有点心理准备,你就按你原本的态度,不瞅不踩就行。”
韩育陵顿感心底一凉,身旁俩干爹果然不愧是从把屎把尿带着他成长的爹,一下就发现他的不妥。
“你和这人有过节?”韩封一针见血。
“我们怎么不知道?”路卡不太开心。
韩育陵扶额,预感自己又要面临莫名其妙的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