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三清观(2 / 2)
宫人从外面拉开车门,“娘子,到了。”绿萼率先下了马车,摆好马凳,宋珂着广袖长裙,腰束帛带,轻提着裙裾,玉步姗姗也下车来,娉娉婷婷的身姿已吸引不少香客的目光。
周边郎君们的眼神,女郎们的注意,尽落在她身上,在众人炯炯目光中宋珂坦然迈入山门。
一进山门,打眼就瞧见院内一棵参天的古椿树,虽无一片叶,躯干龙钟,树皮也斑驳灰暗,却大有苍劲古拙之感。
观内楼、廊、殿、阁、苑,一应具有,气势宏大,殿内座上供奉三清道祖。
宋珂仰头凝视着正中的元始天尊坐像,长须青衣,盘腿端坐。
她心底如翻江倒海涌上无边的敬慕,却不知缘起何因,只得抬手捂住酸胀异常的胸口揉了揉。
绿萼请来供香递到宋珂手中,宋珂盈盈跪下,心中默默祈求,愿这位眉眼慈祥亲和的天尊能保佑姑母与自己顺利度过此番劫难。
她朝座上虔诚三拜,起身到香炉前上香。
一道白衣身影也突然挤上来,三支香正插在她的香旁侧,开口语气调笑,“宋娘子,我二人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啊。”
宋珂侧目望去,原是风靡上京的新科状元闻瞿。
他着一身广袖白袍,气质慵懒,唇间含笑如明珠熠熠,眉目风流地看着她。
“灯会、庙山,我瞧着,这新科状元郎不爱书山诗海,却似乎总爱凑热闹。”
宋珂不慌不忙,嘴角噙笑,话语不饶人。
他曾害得她被皇帝表哥一通质问,宋珂心中有气,是故如今再遇,张口便是讥讽。
“非也,非也,我都是循着美人香味一路追来的。”闻瞿手摇玉扇,一副潇洒倜傥,不拘小节的风流公子模样。
“你......”绿萼见有人调戏自家娘子,气得语噎,瞪圆了眼睛。
她的眼神直白,就差直说:你这新科状元郎真是好生不要脸!
宋珂不气反笑,“多谢郎君,美人这称呼我自认受之无愧。”
“哈哈哈。”他爽朗大笑,“你啊,无论到哪,这牙尖嘴利的性格总是不变。”
牙尖嘴利?
说得好像他曾见识过似的,在外她可一向维持着端庄守礼的宋氏长女的姿容,只是今日见到这人,她没忍住讥讽了两句。
宋珂懒懒挑起美目,“我说我是美人,难道说的不对么?”
闻瞿低声笑,眸中流光潋滟,“谁道不是了?你就是那爱唱大戏的天仙转世。”
“唱大戏?”
“宋娘子最爱扮那知礼守节的贤惠旦角,你道是也不是?”
被他识破,宋珂却并不恼,本也没想在他面前装腔作势,说来也怪,在此人面前,她总是不必伪装,轻松自在得很。
宋珂还嘴,“闻郎君不也爱扮那潇洒风流贵公子?”
他眸中笑意更深,“如此说来,你我当真是那天残地缺,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哦?这倒不见得。”她挑眉。
两人你来我往,拌嘴拌的不亦乐乎,绿萼在一旁听得心惊胆战。
倏地,他二人无声停下,四目相对,相视噗嗤一笑。
虽然并无深交,但宋珂却觉得与他甚是默契投缘,只是这缘无关风月,恰有朋友之谊。
正此时,殿门外熙熙攘攘一阵喧闹,香客们围作一团,山门处似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宋珂的注意被吸引过去。
闻瞿却收起扇子,目不斜视,对着宋珂正色道:
“宋娘子,实则此番见你,不为旁的,是为了来辞行。”
“辞行?”宋珂又回眸看他。
“陛下封我为三品钦差,过几日我就要去云州办差。恐怕要等到明年春天才能回来。”
既是辞行,宋珂也不再多开玩笑,“郎君此去山高水远,千万多加小心注意,待差事办完,回京时必能加官升任。”
他表情却愈发严肃起来,全然不似方才轻松愉悦,“宋娘子,临行前我还有一言赠你。”
她也正色,“郎君请说。”
“娘子,凡尘世事,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时无。娘子若要利人利己,则该顺应天道,才能因果循环,生生不息。”
宋珂心口猛地一跳。
这是何意?顺应天道?
难道他......
“你莫非知晓些什么?那本册子......”
她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他定定瞧着她,慎重摇头,“娘子,道法不轻传,天机不能露。天道自有其因果,今日我言尽于此,万望娘子切记切记。”
她急急回问,“若是天道灭我,大祸临头,难道我也束手就擒?”
“祸为福之果,福为祸之因。福祸相随,因果转换,你我凡人岂知是祸是福?”他一字一句道:“娘子,我定会争取在昌隆五年春天赶回上京,请你在此之前,也务必珍重再珍重。”
他语含深意,宋珂闻言颔首,心头略显沉重,她深知自己如今所做之事正是有违天道,可若不如此,自己早葬身在冰冷的万兴河里,姑母也会在明年春天离世。
他再三强调明年春天必定回京,难道他当真知晓那《无名册》中的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