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第二十六回 宝玉挨打珠玉不虞(2 / 2)
贾珠见状心下一沉,只道是宝玉如此行事便是又为自己挖坑了,此番便是贾珠有心为宝玉隐瞒了去,也不知能以何言去支吾,遂只得踟蹰地答道:“怕是宝玉房里的丫头们做的胭脂吧……”煦玉闻言反问:“丫头们做的怎放于此处?”
“这……”
贾珠正不知如何应答,便忽闻宝玉榻边的湘云回过头来,闻见一旁珠玉二人在谈论胭脂一事,性子爽直的姑娘遂张口便道:“这些啊都是平日里二哥哥带着我们做的。”口音中还带着咬舌音。
此言一出,贾珠便叹息一声,湘云说完这话尚且不自知,随即便又转向榻上宝玉,殊不知这边煦玉闻言面上神色喜怒各色俱转了一遍,最终竟是怒极反笑,道句:“见罢宝玉此等富贵闲情之状,想必他是无从知晓古人所谓‘富贵必从勤苦得,男儿须读五车书’的道理。大抵读书的确是清苦了一些,于他而言总归是富贵已从天而降,又何必再去费心苦求……”
一旁贾珠闻罢则辩解道:“玉哥何必如此说?宝玉毕竟年幼,家中老太太太太宠着些,令其承欢膝下,也算是替着我们做儿孙的尽些孝心……”
煦玉则道:“珠儿此言差异,我尚且还记得你年幼之时便是一门心思只为进学读书,彼时年纪较我还小,却从不以年幼作为推托的借口,如今怎的竟为宝玉寻了这等理由?”
贾珠:“……”
“何况长兄如父,教导敦促弟妹乃兄长分内之责,此番弟弟为父母责罚,本便是兄长敦促不力之过,若非失于管教,怎会坐视宝玉在房中与一干女儿家的捣弄胭脂水粉?!”
听罢煦玉这话,虽非以疾言厉色道出,然话中指责贾珠未尽兄长之责之意却是尽了十分。一时之间各种念头顿时纷纷涌上贾珠心头,他只道是煦玉向来为人直率,仗义执言,眼中揉不得渣滓,见罢不满之事便欲宣之于口。此番见罢宝玉如此不思进取,当是不会姑息。然转念又想,此事确是宝玉不对,而家人无人不晓,可又见谁数落他?那喜好胭脂的性子乃是天生的,难不成靠他贾珠念叨两句,宝玉便能从此改过自新?!若是如此还需要轮到煦玉你一外人前来念叨?若是宝玉真能洗心革面,从此奋发图强,他贾珠还需如此独自拼命努力?!如此念着,只道是煦玉尚且与己一道长大,此番却也无法理解贾珠周遭的形势吗?遂低声反问道:“玉哥之意是说宝玉如此行事,倒是我的不是?”
煦玉听罢贾珠这话,只觉其声幽咽,分明透着万分委屈,刚想开口分辩两句,便见元春一面向二人行来一面说道:“两位哥哥在说何事?”说着便佯装拿眼扫视了一番案上胭脂等物,便接着道,“哦这些胭脂啊,乃宝玉专程做了为着孝敬我这做姐姐的。大哥哥下场不久,平素又是公务繁忙,对这事恐是不甚明了。何况宝玉素昔都是跟着我念书的,我念在他此举也是一片孝心,便也没有制止他,由着他做了些。如果林大哥哥欲向大哥哥打探此事,怕是无法得偿所愿了。”小小一番话便将此事全揽在自己肩上,与贾珠卸了个干净。
煦玉听罢自是乐得拾阶而下,遂对身旁贾珠作了一揖说道:“原来如此,珠儿请恕玉哥未曾明了此事个中缘由便胡说乱道,玉哥此番便对珠儿赔个不是,我的好珠儿此番可是千万要宽恕哥哥之过!……”
贾珠见罢煦玉之状早已哑然失笑,遂对曰:“我亦非那小气之人,计较什么。”
煦玉见贾珠说话间神色已恢复如常,遂也展颜一笑道:“如此说着,此番我又吟成了一首诗……”一面说着一面便于己身之上翻找折扇,却发现折扇被遗落在了贾珠的书房之中,遂忙又叫上贾珠一道前去题诗。而贾珠跟随在煦玉身后步出宝玉房间,匆忙间亦不忘回首对身后目视他二人离去的元春使了一个眼色,又暗地里拱了拱手,感激她方才出言相助。元春见状嘴角弯出一缕微笑,亦对着贾珠福了一礼以示回敬。
而待珠玉二人回到吟风赏月斋,只见煦玉的折扇正被撂在案上。煦玉随即撑开折扇,又从笔架之上取下一只小号湖笔,就着砚中所剩残墨便挥笔写下一诗:
“破晓摘花露湿衣,
淘去黄液始成汁。
王孙公子制胭脂,
曼妙淑女对镜妆。”
写毕搁笔,墨迹未干便递与贾珠赏鉴。此番贾珠见罢此诗,面上尚且平静如常,内心却是止不住汗颜,只道是煦玉此番可是将宝玉混迹內闱又喜胭脂水粉之事记在了心上,今后要令他对宝玉的印象改观却是谈何容易?宝玉你自求多福吧,今后你若有心追求林妹妹而她兄长却万般不允之时,可莫怪为兄的未曾助你,为兄尽力了,只怪你自己挖坑太大,已填补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