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黑暗之典(1 / 2)
灯光变成了惨白的颜色,或许是电压的缘故,或许是心理因素。王曼衍放开高北菱的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手心里满是汗。
很冷。不过现在她无法分辨,冷的是室内气温,还是高北菱的手。她低头看了看放在面前的热茶,表面凝着一层薄冰,而当王曼衍的目光越过水杯边缘,透过单向玻璃看到讯问室的景象,她觉得像在看一场剧本奇葩、特效简陋的电影,令人难以置信。
讯问室中,椅子翻倒,姜琦则倒在一旁的地板上,双手紧紧揪着胸口的衣物,仰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王曼衍看不太清楚他的面部表情,不过感觉姜琦应该是双目圆睁。
安娅跳脚大骂,骂的词汇很快就发展到难登大雅之堂的地步。其余警员紧张地急救,许多人匆忙地在讯问室里进进出出,他们在彼此高声交谈,或通过对讲机大喊大叫。王曼衍转过身,她看着高北菱,高北菱也回望着她,深色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情绪。
不过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高北菱显得很疲惫,几缕额发被汗水打湿粘在额头上,青白色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睫毛在脸颊投下深色的阴影。王曼衍凑近高北菱的耳朵,她轻声地问:“你刚才做了什么?”
高北菱的睫毛翕动了一下。她说:“我什么都没有做,陛下。”
姜琦被急救医生抬走了,安娅神色不善地推门而入,随手解开制服的领带,往门后的衣帽架上一扔,同时目光死死地盯着高北菱,似乎要从高北菱的脸上找出她杀人放火的证据:“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暂时还没找到致命伤,先送到医院抢救试试看吧。”
“是吗……那真的很遗憾。”王曼衍说。
“作为犯罪嫌疑人的家属,你现在可以跟首都警署提条件。”安娅挑衅地看了高北菱一眼,大有高北菱敢狮子大张口漫天要价她就立刻让高北菱见识国家机器的威力之势,但是高北菱只是疲惫而平静地对高北菱说:“我会全力配合首都警署的。”
王曼衍和高北菱离开首都警署的时候,高北菱看起来心神不宁,她发动车子的时候几次都没有将钥匙插入钥匙孔中。当她的手扶住方向盘时,王曼衍伸手,搭在她的手背上。高北菱的手有了些温度,不像刚才如冰块一般寒冷了。
“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难以解决的问题,或者有什么威胁,你不妨坦白地告诉我,因为你知道……”说到这里时,王曼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街边的景色在迅速向后掠去,皇宫近在咫尺,她不确定是否要这样说,但应该要这么说,她需要主动一点,向高北菱坦明自己的心意,“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喜欢你。
这句话的效力,或许比我爱你之类的话语更为强烈。她们彼此心知肚明,当身处这个位置,全国报纸的花边新闻一栏都等待挖掘国王和特参那些不得不说的两三事时,一句我喜欢你,应当已经是足够弥足珍贵的承诺了。
国王和特参向来纠缠不清,这是传统,也是诅咒。就连高北菱本人,亦如同诅咒一般。
下午两点十分,从首都警署传来消息,姜琦因肾上腺素激增引发心室震颤,进而心律失常身亡。解剖未发现其他致命外伤和中毒迹象。根据首都警署的监控来看,除了突然断电了几秒钟有点蹊跷之外(事后的电路检修并未发现断电原因),没有任何异常。听到这个消息的高北菱看起来有些沉重,不过也只是“看起来”而已。她脸色发白地点了点头,代表她已经知悉她法律层面的丈夫去世,并用平静到近乎古怪的态度接受了这个现实。
然后,她对王曼衍说:“我需要为姜琦办后事。从现在起我不再是已婚,而是丧偶。”
王曼衍则回答:“节哀顺变。”
可是看着高北菱如此平淡的态度,王曼衍觉得自己的这句安慰更像是戏剧中的台词。
姜琦死亡的翌日,王曼衍坐在办公室里还在想着这事。她觉得无论如何,高北菱都和“寡妇”“丧偶”之类的词语联系不到一起去。在她看来,高北菱总是遗世而独立的,她不会属于任何人,包括王曼衍自己。
夜晚九点多的时候,王曼衍从监听设备中听到高北菱又在和某个神秘人通话。高北菱说:“我已经按照您的指示做了。”
她等待电话那头讲话,然后她笑了起来,笑声凄凉:“我没有难过,难道是我的语气听起来很难过吗?”过了好一会儿,她说道:“现在是姜琦,下一个就会是我,再下一个就是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