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不入流(2 / 2)
红衣挺住了腰板,满腔忠心和炽诚,铮铮掷地:“都是些口头上说的喜欢,也就过一把嘴瘾罢了,陛下莫当真。陛下也莫要不信,红衣生是这朱华殿的人,死也是这朱华殿的鬼,只要陛下在这朱华殿一天,红衣也就会在身边服侍,不离不弃!”
皇甫璎突然有些感动。
直起腰身,扔了那激动的侍女在池边,抬脚进殿去。
一边头也不回地走,一边用个后脑勺往身后扔话:
“好了,不想去就算了……别往那池子里跳,也就半人高而已,死又死不了,还弄一身的泥,衣服洗不干净就废了,回头皇叔又要训朕不节俭……”
其实,她心里,也是舍不得红衣去的。
诺大宫殿,孤寂天子,也就这个同龄的贴身侍女,像个可以话痨的姐妹。
再说了,计谋也有高下,这种靠美色来诱惑的手段,毕竟有些不入流,不用也罢!
然而,那天晚些时候,当吕太妃来朱华殿时,少女皇帝心中,突然又冒出一个比那不入流的美人计,更加……下三滥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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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太妃位分高,但不老。
昔日是先帝身边最得宠的妃子,吕相爷家里的女儿,进宫的时候,也就十七八岁的妙龄,颇能狐媚惑主,把个中宫皇后给气死了,又把先帝给掏空了。
先帝的即位,颇有些艰难,在跟他那几个兄弟的争斗之中,把几个儿子都给折掉了。以至于,后来在位那三年,膝下就皇甫璎一个孩儿,且还是一个公主。所以,颇为这子嗣一事,作了许多努力,后宫妃嫔们,也跟着很努力。
可说来也邪门,那几年,成群的后宫妃嫔,雨露恩宠没少承,却愣是没给皇甫璎添上半个弟弟妹妹。
而且,这当中,先帝最宠的,就数这最后进宫来的吕家女儿。吕妃也努力,但同样的,也不争气。
十七八岁的小妃子,成日缠着个壮年皇帝,要给他生儿子,缠得先帝荒废了好多个早朝,可到最后,先帝愣是都累死在吕妃的床上了,也没听闻个喜讯传来。
可这吕妃娘娘,偏偏又是在先帝驾崩后,怀了个遗腹子。就在那皇陵送终之仪上,因当场晕厥,给诊出了喜脉。
这彤史起居注上,密密麻麻地记录这临幸之日呢,这迟来的遗腹子,也是皇子。
于是,当那些膝下无子的诸宫妃嫔,统统都去了皇陵守陵,长伴青灯枯老终身之时,吕妃娘娘却留在了宫中,一个人生养儿子。
彼时,皇甫璎也就将将即位,看着那个白白胖胖的小弟弟出生,她还对着摄政王表示过忧虑,害怕朝臣们会废了她,而立幼弟。被她皇叔一通严厉地训斥,说是皇家之承嗣,最忌废立不决,最伤国祚元气,女皇就是女皇,陛下坐稳了,别动!
皇甫璎便将那忧虑从此烂在了肚子里。
如今,一晃,那遗腹子都快七岁了,吕妃变成了吕太妃,却依然是正值青春好年纪。
二十有五,还是六?皇甫璎记不清了,反正,只觉得这个不五不六的女人,一副瓜子脸狐狸眼的容貌,万年不变。
像极了一个苏妲己转世来的狐狸精。
且还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明知女皇陛下讨厌她,却还坚持着,隔三差五地过朱华殿来,嘘寒问暖。
一开始,皇甫璎很抗拒的,跳着脚地撵她。可那太妃锲而不舍,久而久之,女皇陛下也就不客气地,消受了。
也是没法啊,绵延开阔的冷清宫室里,也就只剩这几个主子了。饶是再讨厌,也还勉强能算个亲人,尤其是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弟弟弥生,她还是很喜欢的,毕竟血脉相连。
于是,女皇陛下跟这位吕太妃,就像那种没了男人的大家庭里,管事的大小姐,跟个妖媚子后小妈的关系。
皇甫璎讨厌她,却又喜欢与她顶嘴,寒酸,拿她开涮。
“太妃今日来,又是为何事?”
少女皇帝看着那个摇摇摆摆地进殿来,又从食盒里一样一样的往外取出各色点心的女人,开门见山地问。
问罢,不觉抬手捂额,晃得她有些头晕,不知是被那一身花枝招展晃的,还是那让人垂涎欲滴的糕点晃的。
后宫孀居,闲得发慌,吕太妃居然练就一副做吃食的好手艺,弥生皇弟颇有口福,当然,女皇也没少沾光。
“听闻阎王爷在永乐巷遇刺,陛下昨夜前去探望了,也不是情形如何,究竟伤着没有?”
吕太妃丝毫不掩饰,她对那个伟岸男子的关心。
皇甫璎这点也是佩服她,从来不掩自己的心欲,也从来不吝去追求。
“皇叔……受了些轻伤,亦无碍,要不……过几日,皇叔复来宫中理事,太妃亲自到勤政殿书房去问候吧。”
女皇心头的歪计,已经在渐渐成型。
“……这,不妥吧?”吕太妃眉眼弯弯地笑,一脸矫揉造作的犹豫。可是,做作得多了,反而好自然。
勤政殿书房去问候,她不是没去过,大约去十次,能见着一次,若是遇上小皇子授业请师之类绕不过去的事情。
“无妨,本就是一家人嘛,炖点汤,做些个点心,好生问候一下……啊?”少女皇帝一团和气,通情达理得很。
“妾身做的吃食,王爷从不曾接受过……”吕太妃笑得更深,低头,侧眸,一脸的……羞愧。
炖汤和点心子,她也不是没少端过,却从未入那男子之口,似乎都便宜了那些愣头愣脑的亲卫大兵们。
“这一次呢……”少女坐在那案几后面的宽椅上,手肘搁膝,像个儿郎一般散坐,说得也爽气,“太妃只管送,朕替太妃留人,也务必让他吃到腹中。然后呢,朕想个由头,留他过戌时,宫门下锁,他不便回府,便会宿在那书房里……此时,太妃就可来问候,弥生皇弟的蒙学也学得差不多了吧,到该换师傅的时候了,就以此事为由请见……”
“这……使得吗?……”吕太妃听得眉眼闪烁,颇有些心动,面上却继续笑得……羞愧。
皇甫璎招了招手,让她侧身靠近些,又挤眉弄眼地,与那太妃说了些打气的悄悄话:
“听说皇叔背上有些痛,想是昔日战场上留下的陈年旧疾,太妃可炖些舒筋活血,壮.阳滋补的汤,啊?”
“……”吕太妃听罢抬首,终是觉得有些不可意思,她惊诧于今日,女皇陛下突来的同流合污。
“太妃别惊乍,朕也深知,这宫中寂寥,朕吃了太妃那么多点心子,也就想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少女皇帝掂着那太妃心思,打消着她的疑虑,又附耳说秘辛给她打气,“还有个信儿,昨夜朕去王府,见着摄政王身边,有个宠姬,最宠爱的那种,叫做鱼娘的,就是太妃这一挂的长相,可那通身气韵,比起太妃,就差远了,所以,太妃千万不可妄自菲薄……”
少女面容,清纯得欲滴,饱满的贵气,可那神色语音,却像个拉皮条的鸨妈姆。
末了,还拍了拍那姐儿的肩头,示意她,要对自己的色.相,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