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争锋(2 / 2)
恭王将刘枫旻这一排的座位,从前到后扫了一遍,挑眉笑道:“你的脾性还真是一如既往。是不是对昨日游园被恶意针还心怀怨气,觉得皇上又没有帮你?太常寺卿是顾宗慎的人。你早年与顾宗慎有过对峙,应该知道他的为人与手段。皇上亲政,仍有自己苦衷。下次再遇到麻烦,大可说与我听。我虽没有顾党那样的权势,但好歹是个王爷,多少能为你解忧。”
“谢王爷厚爱。小民从未对皇上的任何决策不满。至于游园遭遇,应该不会再有下次。”刘枫旻看着恭王真诚的模样,心中细细品着那几句亲和的话语,顿了顿,又接了一句:“王爷也是一如既往。
恭王眼中含笑,低低嗯了,刚想抬手搭上刘枫旻肩膀,再近一寸开口,忽闻身后声起,眉梢倏忽一紧。
刘枫旻顺势避开恭王的手,对顾宗慎微微一笑,“顾大人。”
顾宗慎看出刘枫旻拱手礼的敷衍,点点头,转而看向负手挺立的恭王,谦卑道:“下官扰了王爷与刘公子谈兴?”
恭王好整以暇道:“并无,方才还聊起顾大人呢。”
顾宗慎略一惊讶,旋即眼纹笑开,“哦?下官这几年没有见过刘公子呀。”说罢,又谨慎的看着恭王,思忖道:“莫非是下官近日在政见上处理的有失偏颇,惹王爷不快?”
刘枫旻抿唇不语,望向恭王,一副隔岸观火的模样。
恭王轻笑两声,摩挲着转了两圈拇指上的扳指,泰然道:“当然不是。不过是与我刘贤弟说起顾大人为官数年,恪尽职守,引得朝野赞赏,深得皇上信赖,是个不可多得贤才。”
顾宗慎眼睛一亮,忙摆手道:“惭愧,惭愧。王爷此说,下官惶恐。若无明君,何来贤臣。”
刘枫旻嘴角微微一动,忽然觉得静静在旁听着这二人的你来我往,倒也是一件解闷趣事。
可好景不长。
顾宗慎很快话锋一转,对刘枫旻笑道:“刘公子昨日才情又要传为佳话。本朝能有刘公子这样的名士,本官倍感欣慰。”
刘枫旻从前便在朝中就厌恶顾宗慎,厌恶到连假意和善的面孔都懒得担,奈何顾宗慎此时言行几乎人畜无害,只得硬撑着,谦和道:“顾大人谬赞。小民自认心志起于青萍之末,止于草莽之间,左不过闲云野鹤。于国于君,不能匡正,不能辅佐,何谈欣慰。再者,小民认为,一朝名士多少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有名士为朝堂同僚所容。若不能容,再多也是无用,与其说欣慰倒不如说可悲。”
顾宗慎静静听完,恍然一笑,认真点头,赞赏道:“说的很对。所以,本官刚才的欣慰指的是名士可容于朝。刘公子大才,本官一直记得,已预备向皇上呈请,委任官职。”
恭王鼻翼微张,哼笑道:“顾大人有心了。皇上知道您的忠君爱国之举也会倍感欣慰。不过,本王看皇上本就有此意......”
刘枫旻不置可否,打断道:“草民微才,不及天下能人志士万一。还望顾大人莫再提此事。”
顾宗慎诧异的目光在恭王与刘枫旻脸上转了一圈,“想来皇上思虑胜过本官千万,也未曾想刘公子早有打算,倒是本官唐突了。不过......”
话未说完,只听司礼监太监高声。
“皇上驾到——”
这一声通报让三人相视一笑,各自归位。
不觉间,宴会时辰已到。
赵文硕仍是一身常服,较之游园时更为庄重,翼善冠上二龙戏珠,后山与结带金玉奇辉,一身盘领窄袖四团黄袍,两肩金盘龙栩栩如生,金腰带上琥珀、透犀相间为饰,从头到脚皆是举世无双的气质。
刘枫旻望着赵文硕从容坐上龙椅,眼中赏心悦目,心中百感交集。其中宽慰更重,因他看出自己昔日的期待或可成真,看出赵文硕举手投足间都是足以让臣民怀德畏威的态势,而非仅仅由外衣衬托。
赵文硕端坐受群臣叩拜,静静环顾殿内,视线掠过刘枫旻时掺着稍许温色,“众卿平身,今日中秋佳节,朕办庆典,为的是君臣同乐,大可不必如朝议拘谨。”
一语音落,宴饮开始。
百官先齐声恭敬皇帝,依礼庆贺之后才稍得放松,自由闲谈。
刘枫旻席间不言不语,兀自品着面前清酒,耳边喧闹阵阵不绝,不必细听便知是群臣互相溜须拍马,明里甘言,暗中阴陷。
“刘公子还真是年少有为,无官无职也能坐于三品大员之前,倒是让本官汗颜。”
刘枫旻闻声转头,见是太常寺卿,放下酒杯,微笑道:“当谢皇上恩赐。不过,小民私以为,有时名位的先后并不完全代表能力的强弱,更与年龄无关。就如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有年迈成师者,也有后来居上者。”
刘枫旻此言并非只说给太常寺卿一人听,而是所有不满他座位的官员。
太常寺卿掩去眼中跃跃欲试的促狭笑意,与旁坐的正四品太常寺少卿幽幽相看。
太常寺少卿凑近上官,声小如蚊蝇,气焰如刀锋,“三年不见,这姓刘的说话倒真有点收敛。不过还是那一副臭架子,惹人厌恶。”
太常寺卿本想起个话头,借机与周围人联合嘲讽刘枫旻一番,怎料刘枫旻的对答给了他面子,也丝毫不贬低自己,可谓毫无破绽,不卑不亢,让人接不能往低了说,不接也犯不着难过。
“还真是年少有为。”太常寺卿不喜刘枫旻,但并非昏庸之辈,暗自叹了一句,嘴角扯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但再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