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伞下(2 / 2)
那僧人仿佛已在雪中奔走了多时,此时全身落满了雪,稍微动一动便似春日柳絮飘扬而下。
他俯下身来抱起了兔子,然后抬起头,双手合十,对着谢渊和萧恒道:“阿弥陀佛,施主,冒犯了。”
萧恒这才来得及仔细观察这个僧人,只见他似乎十分年轻,长得唇红齿白,眼如点墨,眉如柳叶,皮肤白皙通透,此时虽说有些狼狈,却仍旧显得慈眉善目,活像佛门画像中的金蝉子。
其实,萧恒一向不信神佛,甚至有些想不通这些坑蒙拐骗的江湖骗子是怎么混到如今的地位的,但进了人家的门,好歹要守人家的规矩,给人家些面子。
这么想着,他便拍了拍身上被那只白兔撞出的雪,皮笑肉不笑地道:“无妨,无妨。”
这时,那只白兔又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在那僧人的怀中死命地扑腾着,并一个劲地想要往地上钻,那僧人的衣衫上因此转瞬便添了不少泥印子。
兔子却仿佛还不肯善罢甘休,嘴里不住地咕咕地叫着,脸上甚至做出了……有些嫌弃的神情。
那僧人登时涨红了脸,整个人显得白里透红,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施主见笑了,这兔子……这兔子被敝寺僧人惯的久了,性情很是顽劣,这几日来不知为何总是闹个不停……我佛慈悲,这该怎么教化才好啊!”
萧恒虽然想说一句煮了吃不就行了,却还是忍了下来,有些好笑地看着那僧人手忙脚乱地抱着它不知如何是好。
只见那白兔的眼睛滴溜溜转了转,然后趁他抬手去擦头上的冷汗,猛地一个纵身,便轻巧地落在了地上,然后迅速地蹬开了两条后腿,想要往寺外跑。
谢渊眼疾手快从后面抓住了它,白兔在雪里拱了拱,却怎么也跑不动。许是清楚这是谢渊搞的鬼,它回过头来对着谢渊便是一通乱叫。
谢渊将它抱了起来,抚了抚它背后的绒毛,轻声哄道:“小兔子,乖些,别闹了。”
说着,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几个果子放在手中,白兔一眼瞧见了,也不再一门心思要往外跑,反而靠上谢渊的手,吱溜一声便将他手中的果子吞进了肚子里。
仿佛吃饱喝足了便要养神一般,在谢渊的抚摸之下,它渐渐不闹了,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谢渊的怀抱。
那僧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飞快地转着手里的佛珠,道:“惭愧啊,惭愧啊,敝寺的劣兔给施主添麻烦了。”
这人说话的方式十分好笑,谢渊忍不住弯起了唇角,温声客气道:“无妨,这兔子有些灵气,我也十分喜欢它,既然它也不怎么嫌弃我,便让我抱一会可好?”
僧人如捣蒜一般忙不迭地点着头,然后有些赧然地道:“小僧妙虚,施主帮了小僧一个大忙,若不嫌弃的话,便进敝寺来吃些茶吧。”
谢渊心头微动,讶然道:“你便是妙虚?”
日光透过云层洒下,在妙虚的头顶上形成了亮晶晶的一圈,他笑着点头道:“小僧正是妙虚,施主难道识得小僧?”
听到“妙虚”之名,萧恒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然后道:“可不是,妙虚大师云游四海,弘扬佛法,我这个俗人也是久仰大名,今日特来拜访,想请大师指点一番。”
妙虚登时瞪圆了眼睛,然后道:“想不到小僧有生之年也能等到有人上门拜访,真是毕生之幸啊,看样子施主同我甚是有缘,不如进寺来细说?”
萧恒本想着刺上他一两句去,却没想到这人竟然当真了,忍不住低笑了一声,将双手往袖中拢了一拢,口气颇有些玩味地地道:“大师不必谦虚,掷箭入府,箭没三村,可不是好本事吗。”
妙虚听了愣了愣神,然后挠了挠头,道:“不敢当,不敢当,那都是些旁门左道而已,小僧不过是一介俗人,施主这么说,可真是折煞我了。”
萧恒已经彻底懒得同这个看上去脑子缺根筋的僧人废话,直截了当地道:“说吧,你约我至清门寺,是有何事?”
妙虚皱着眉思索了一阵,然后才像是突然恍然大悟一般道:“哦,哦,哦!我知道了,施主既然如此说,那施主莫不是长平侯?久仰大名,今日得见,果真是气度非凡,仪表堂堂,绝非凡人啊。”
萧恒忍住了要把这人脑子拆开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浆糊的冲动,只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心道看这人还有什么花招。
妙虚看样子也不是真傻,满嘴跑马地夸完一通以后,他有些心虚地瞟了萧恒一眼,然后语气沉了下去,叹了口气,道:“不瞒施主说,其实,我不过是代笔,要寻你的,另有他人,施主若愿一见,便请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