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2 / 2)
游枝独自穿过那条曾经和小蔓手挽手逛过的长街,第一次感受到背叛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比那些帖子上的中伤残忍上万倍。以前她费劲心血一步一个脚印争取到了保送名额,她以为她很在乎。但如果陈蔓真的想要,她其实可以拱手让给她。那个报送名额算得了什么?其实真的不重要。陈蔓却用这么卑劣的手段让一切都变得那么难看。
她怔在原地,忽然醒悟过来。
做一个众人眼中的乖学生,回报她的是什么?她这么多年努力的一切,真的有一点是为自己努力过的吗?她想要的,全部都是虚荣。建立在别人的评判之上,崩塌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她对这一切都彻底觉得厌烦。曾经的老师,曾经的同学,曾经的班集体,曾经的……自己。
被抢走名额,一切皆空,她其实等于又被赶回了原点。
她还要再走一遍这样的路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跟着大流走着。
脑海中许多片段在走马观花:这些天的中伤和谩骂,奶奶佝偻的背影,堵着门口的摄像机,不经证实就肆意传播的媒体,愈演愈烈的流言。绞在一起让游枝的胸腔盈满了恨意。
警察明明也只是在调查中,要不是无良的传媒,爸爸不会就坐稳杀人犯的头衔,奶奶不会差点撒手人寰,她也不会落得像过街老鼠一样的地步。
那些口诛笔伐的人从不过问真相,他们追求虚构的骇人听闻,哪管被他们肆意编撰进故事中的主人公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用笔加减乘除就可以修改命运的一个符号。而其余的路人也不会关心真相,所谓的真相是被传播最多的故事。
一个很坚决的念头逐渐在这个思考过程中成型:她要依靠自己的力量去洗刷父亲的冤屈。总有一天,她要将真正的真相公之于众,曝光这些不负责任的媒体。让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要从头来过。
也许这要花费很多年,才能够在未来的某一天,她终于可以丢掉这些如同雪崩滚落的负重再世为人。
也许还能轻松地走到邱漓江面前,重新和他认识一遍。
这个电光火石的念想,让游枝对黑暗的前路产生了微小的期待。
隔天,游枝敲响了班主任的办公室门,郑重其事地宣布自己想要学习传媒专业。班主任果然无比震惊,这就意味着她得转入艺术班。那里从来都是差生聚集地,把一群混吃混喝的圈在一起以免他们拉低升学率。
而游枝不同,尽管她已经臭名昭著,但是她的成绩足以为冷冰冰的升学率数字添砖加瓦,班主任自然不会放过这个业绩,猛然增派了各科老师来给她做思想工作,劝她这种半路出家的门外汉走艺术根本是死路一条。
野鸡的艺术学院自然好考,但都是给那些成绩不好来艺术的混子做门面用的一张文凭。而货真价实的艺术名校对她而言又难如登天。
但游枝却很固执,血液里鼓动着从来没有过的跃跃欲试。所有人都看不起她,嘲笑地着她从神坛跌落。那她就另辟蹊径,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他们从她身上抢走的,她大大方方地告诉他们,不稀罕。
在十七岁的尾巴上,游枝突兀地转入了艺术班。
早自习时间,艺术班吃早饭的吃早饭,看小说的看小说,还有围成一桌玩扑克的,老师在讲桌上视若无睹地看报纸。游枝推门而入,惊动了所有人。大家的目光不约而同集中到后排正在专心看乐理书的邱漓江身上。
本以为有一出针锋相对的好戏,但现实却平静到无趣。邱漓江只是抬头轻扫了一眼游枝,便低下头继续看书。老师指了指一个空位,让游枝去坐。
位置在最后一排,与邱漓江隔着一个走道的斜对位。路过他的位置时,游枝把捏在手心已经被汗浸湿的纸团不动声色地搁在他的桌上。
邱漓江摊开纸团,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道:也许你已经忘记了。但我还是要谢谢那个晚上你问我的问题。我找到了。我真正要做的事。
不一会儿,游枝看见邱漓江在那张纸条上提笔写了什么,随手一抛,纸团滚动到了游枝的脚下。
她弯腰捡起,复又摊开,在她的那行字下面多了小小的两个字。
“加油。”
简简单单两个字,游枝的鼻腔一酸。
看上去像是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洞察她的难处,比说了很多都铿锵。
这两个字让游枝这些天来换班的犹疑尘埃落定。在所有人都反对的时候,她虽然倔,看上去无比坚定,但心头其实一点底气都没有。焦虑地一整晚一整晚失眠,会质问自己这场豪赌如果输了,赔上的就是人生,你确定吗?
但有一个人这样的支持与肯定,足够让她横生出于绝境一跃的勇气。
游枝把纸条端端正正地叠好,郑重其事地放进贴近心脏的口袋,随后不由自主地去看邱漓江,他背对着她,以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他低头看书的侧耳。
外头阳光缱绻温柔,鲜花着锦,烈火烹油,都抵不上他的一片耳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