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1 / 2)
半个时辰前,睡梦中承安帝突然大汗淋漓,不停喊着已逝陈氏的名字,却一直醒不来,御前太监唤来御医,御医把脉后,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宫人们心急如焚,将皇后请了过来。
皇后急匆匆而来,在听见承安帝的梦呓之语后,原本担忧的神色变得古怪复杂。
握握拳头,压下心里的怅然。
四更时分,承安帝还没清醒,皇后焦虑不安,移步去往东宫寻找太子莫豪。
东宫内,莫豪的替身仍在,莫豪却全然不见踪影,问了管事嬷嬷,嬷嬷含糊其辞就是不回答。
皇后深知糟了。
不想莫豪做出大逆不道之事,立即去往御书房,拿走了承安帝时常带在身上的小银锣,近臣们都认识这个信物。
天未亮,衙门里只有把守的卫兵,皇后询问道:“刚刚可有人来取兵符?”
卫兵恭敬回答:“尚书大人来过。”
皇后惊讶,兵部尚书碍于承安帝威严,从来不与五军都督走得太近,为何不声不响取走兵符?
是察觉到什么提前预防,还是推波助澜?
等皇后再次回到宫门,宫门已封,她亮出身份,把守的侍卫还是不放行。
皇后心凉如水,愣愣看着紧闭的红漆宫门。
与此同时,一批人逼近燕寝,用凉水泼醒了承安帝。
又一刻钟后,承安帝靠坐床头,双肘支撑在炕几上,右手被甄聿大力攥着,对方正在逼他写禅位诏书。
承安帝虽被控制,但甄聿还是掰不动他的手,恶狠狠道:“陛下还是依了吧,免得受皮肉之苦。”
承安帝本想冷笑几声,可笑不出来,还很想哭,隼国江山正在被奸佞蚕食,怪自己亲小人,远贤臣,自己才是最糊涂啊!
看了一眼负手站立的莫豪,磨牙道:“自古家贼难防,怪朕有眼无珠。”
莫豪不复往日的谦卑懦弱,此时盛气凌人的样子像极了卑鄙小人,他不咸不淡道:“父皇莫怪儿臣心狠,您戎马半生,辜负了多少良师益友?您又暴戾无常,哪个臣子没受过您的委屈?他们心里有恨,今儿我替他们一并还了,这也是您的报应。”
承安帝将手里的狼毫甩在他脸上,他立马变成花猫脸。
承安帝颤颤巍巍伸出手,咬牙切齿,“接下来,你打算做什么?弑父篡位、蚕食手足?”
莫豪笑的得意,“蚕食手足?您指淑妧啊,父皇放心,等儿臣继位,会给皇妹选一个良婿。”
他看向甄聿,笑道:“儿臣觉得,甄大公子对皇妹情有独钟,是最合适的驸马人选。”
承安帝五脏六腑都像在灼烧,暴怒道:“孽障!孽障!”
莫豪觉得讽刺极了,都这个时候了,还替楚莫离担忧,真是个好父亲。
收敛笑意,吩咐旁人:“传首辅前来拟旨。”
承安帝瞪着眼睛,看着他们将首辅押解进来。
首辅跌倒在脚踏上,抬头看向承安帝,君臣两人相视一瞬,首辅跪地磕头,“陛下,莫豪妄为储君,妄为人子啊!”
砰!
坐在龙床上的甄聿抬脚踢翻首辅,他早想收拾这个老东西了,心里暗爽,“少废话,太子让你拟制呢,乖乖听话,留你一命,若不然,拆了你的老骨头。”
首辅正气凛然,“宁可杀,不可辱!”
拟篡位诏书,那是大逆不道啊。
他爬到承安帝身边,行了一个君臣礼,“老臣没能辅助陛下守好大隼江山,老臣愧对先皇,先走一步,去给先皇赔罪。”
说罢,拔出甄聿腰间佩剑,挥刀自刎。
噗......
首辅吐口血,恶狠狠瞪着莫豪,慢慢倒了下去。
承安帝伸手去碰首辅,摔在龙床下,爬到首辅面前,猩红着眼眶,抬手为首辅合上眼皮。
冷宫。
陈展谦和甄聿抵达冷宫一座院子,推开房门,见谢朔正在外寝作画。
甄聿调笑:“谢老先生好雅致,天没亮就起来作画了?”
谢朔认识他们,深眸凝思片刻,起身作揖,“给次辅、陈将军请安,不知两位到此所谓何事?”
“别折煞了晚辈,晚辈跟谢老一样,被陛下罢黜了官职。”甄聿明明在笑,可谢朔却觉出了他的仇意。
谢朔直起腰,“浮尘世间,变幻莫测,甄大公子看开些吧。”
陈展谦把一坛酒放在桌子上,拔下塞子,酒水溅出几滴,落在还未作好的画上,“废什么话,按陛下吩咐的,赶紧动手。”
说罢,令身后的侍卫上前,吩咐道:“送谢老先生上路。”
谢朔久居冷宫,不知外面的情况,一听此言,不免变了脸色,但毕竟是一代权臣,能够做到收放自如,问道:“是陛下的意思?”
陈展谦回答的高深莫测,似乎十分享受别人的绝望,残忍道:“陛下有旨,赐你一死。”
侍卫递上三尺白绫,对谢朔道:“得罪了,谢老。”
“等等。”谢朔后退一步,“既然陈将军带了酒,老夫想饮杯酒水再上路。”
陈展谦点头同意。
谢朔取来酒盏,背对他们为自己斟酒,垂眸看着未完成的画作,手指在上面动了动,叹口气,仰头饮了酒,没有转过身,淡声道:“几位请出去。”
“好。”甄聿率先离开。
门板闭合,里面宁谧无声,直到听得板凳倒地的声音响起。
甄聿和陈展谦对视一眼,目光复杂。
倏然,一道身影急匆匆赶来。
是骆凇。
骆凇见到大批侍卫守在门外,眯了眯眼,越过他们推开房门,看着悬于房梁下的白绫,和吊着的老人,赫然愣住。
他站在门槛外,昏暗的光线遮蔽了他眼底的滔天怒意。
甄聿看到突然出现的骆凇,不禁问道:“骆公公怎会来此?”
骆凇没回答,或者说,没听进去,直直凝视晃动的谢朔,阴柔的面孔变得狰狞,须臾转身面对甄聿和陈展谦,嘴角挂笑,脸色惨白,“奉命为谢老先生添衣。”
尚衣监定期会给冷宫送衣物,并不稀奇,只是骆凇选的时间有些诡异,但两人急于回去复命,便没多心。
甄聿含着警告道:“杀谢朔并非在下之愿,是陛下授意的。”
“明白。”骆凇依旧笑着。
“那咱们一道回去?”甄聿询问。
“不了,咱家想收拾一下屋子,以免吓到旁人。”
“也好。”
他们走后,骆凇嘴角的笑渐渐消失,他僵直地站在原地,走到倾倒的板凳前,抱下了谢朔,把他平放在地上。又走到桌子前,缓缓坐下,抹了把脸,阴暗的室内,空气仿若冷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