溏心鱼子蛋（2 / 2）

后来他游了回来，进入火光中，到你的身边。你很自然地转过头看着他。夜中也是静的，唯有海波与毕剥的火声，显得更加地静。海中似乎只有你们俩人，你望着他的蓝眼睛，飞舞的冰蓝色的头发，光照耀在他身上，像个梦境。你笑着说：“卡卡？”他头发波动着，自顾自游近来。你也因为这静谧放轻了声音。

“你以前很孤单啊？”

他说：“呜？”孤单是什么？

你伸出手，落下去，正好放在他头上。你揉了揉那头头发，真是湿得一手水。

你在睡觉前还是成功向他倾销了这个故事，用把人鱼公主的人鱼身份隐去的方法。你觉得他是没听懂，他可能连故事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说个热闹，他也听个热闹。他就只是听你说话，看你脸上的表情，瞅你比手画脚，搂着蛋傻乐，最后你也觉得自己够傻的。你戳了下他的脸，说句晚安，就擦干手，钻进被子里去了。

没等你睡到半夜，你就听到大喊：“可可！”门帘外面有激扬的打水声，阿喀琉斯叫：“可可！”一下打水，两下打水，三下四下打水。贝壳摇晃起来。他又叫：“可可！”纷繁的、落雨般的打水。

你迷蒙地醒过来，门帘的缝隙里还能看见火光。你掀开门帘，被溅起的水花洗了脸。阿喀琉斯兴奋地在外面转圈儿，他头顶上的水球已经逮住了不少自投罗网的家伙。你看到如此壮观的景象，在你身边，一场鱼跃的落雨。

那是飞鱼，它们成群结队，飞跃海面而来。无数细小的银色闪鳞带着水花飞溅到空中，掠过风，掠过水，带着冰凉的空气，它们越过你的贝壳，落进海中，又再飞起。无数的噗噗声，如同嘈杂的乐音。你不明白你之前怎么会忽略这样的声音。

你在贝壳里直起身体，被子从身上滑下去，海面上人鱼欢快地跃起，伸手去抓，他的头发在空中飞舞。长长利爪的手指夹住惊惶逃窜的鱼，阿喀琉斯立马就知道这鱼不肥，嫌弃往远处丢去，找下一个。他在落雨声中快乐地大喊：“可可！”来看啊可可！他说，好玩啊可可！他回头找你，尾巴在海面上欢快地打，他都不记得蛋了，扔在水边，你顺手捞过来，把它抱住。他的蓝眼睛好像闪闪发亮，他说，想给你看嘛可可！

你笑起来。在你的视线中，从隐约的月光中穿梭来无数涟漪，仿佛一场闪光的雨。

你了无睡意了，睡眠太辜负这热闹的夜晚。出海第一天就遇到飞鱼潮，一定是一种幸运。你说：“不如我们来做点夜宵吧！”你叫他送过来肥嫩的飞鱼，它张着双翼，挣扎想逃，活蹦乱跳。阿喀琉斯剖开其中一条，又开心地向你展示肚子里鲜亮饱满的鱼子。

你笑着说：“很棒哦！”你决定今天做个新鲜的。鸟蛋才刚带出来，看来今天就要用了。硬柴小火很难烧热水，不过今晚你们也不需要多么滚烫的水。你把蛋放进去，就这样在温水中煮着，慢慢地滚。

很幸运，开到第五个蛋时，总算有一个溏心了。鲜嫩的蛋白完全凝固了，深黄色的蛋黄包围着浅浅的心，像可口的流脂。你撮了点苔盐，将鱼子放上去。鸟蛋很小，不过可幸还有空间。于是傻鱼呀地接过这个蛋，呀地开心，睁大眼地捧，像捧个宝贝的玩具。你说：“要吃掉哦！”他已经无师自通地捧着蛋开始摇晃。鱼子颤巍巍的，鲜黄地堆在蛋白上，像从里映照出来，晶莹的果冻。

哎呀他根本就不想吃嘛。你说：“小心点别摇！”他手一晃，结果蛋太小，直接摇塌，掉进水里了。

你：“……”你看着他用头发赶快抢救，但是溏心蛋这种东西就是很柔弱，头发最后打捞起来的是碎蛋壳和一滩流汁。

鱼泡眼抬头看着你。你说：“不做。溏心蛋好难煮。”鱼泡眼看着你。你说：“不行，剩下的失败的蛋都得我吃，我不想吃那么多。”鱼泡眼看着你。你说：“我们没有那么多蛋啦。”鱼泡眼看着你。你说：“好吧好吧，我做，就一个，最后一个哦！”

鱼泡眼弯成了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