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别(1 / 2)
“村里的人几乎都参与了,我没办法信任他们,所以只能拜托你们了……”
翠西平复着过于激动的情绪,磕磕绊绊地叙述着。这件事困扰她太久了,以至于见到两位人品不错的陌生人,她都愿意孤注一掷地赋予信任。她担心被拒绝,所以从紧握的领口中,拎出了一条绿宝石项链,泪光闪烁地道:“这是他送给我的,他温柔又慈祥,一定是个好人。如果你们愿意救他的话,我可以将这条项链送给你们,它能令人身体轻|盈……”
凯文闻言扬眉,摊开掌心。翠西依依不舍地将项链放于其上,旋即咬着唇偏转目光,安慰自己不付出就不会有回报。如果放弃心爱的宝物能解救那个人,那么一切都值得。
蒂莫西注意到绿宝石中隐现的光华,立时凑了过去,观察了起来——这是一条造型朴素的项链,中间缀着一小颗翠绿的宝石,闪烁着淡淡的光芒,将凯文的掌心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翠色。
“和你附魔后的水晶有点像。”
“没错,因为这就是一块经附魔的宝石。”
凯文确认了同伴的猜测。他收起五指,握紧宝石,阖眼感受着魔力的波动。片刻之后,他摊开手,将项链戴回了翠西的脖颈上,动作轻柔又绅士,丝毫没触碰到女孩儿的肌肤。
翠西呆呆地看着他,显然没想到附魔项链还会被归还。她结结巴巴地道:“谢礼、你们……不收下吗?难道是不愿……”
“不是的哦。我已经感应了风之魔力的波动,在数十步的范围内,应该能清晰地分辨出施法者,所以就可以还给你了——它对你很重要吧。”
充满理解与安慰的口吻,令女孩的鼻头一酸。她吸了吸鼻子,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后紧握链坠,满含鼻音的道:“谢谢!”
“没事。帮助有需要的人,我很乐意。翠西你继续说吧,顺便请告诉我,这条项链是他多久前送你的。”
“好的。项链是两年前送我的,我很珍惜。那是一位忧郁愁苦的老爷爷,他就住在镇长家,三楼靠窗,偶尔能看见他。从猎户村往林边镇走,正对的那条大道底端,有一栋华丽的大房子……”
“翠西,你死到哪儿去了?快提水来干农活!”一把中气十足的嗓音响起,令女孩抖了一下。
“妈妈叫我了,我得回去了……你们到镇里就会明白的……谢谢你们!”女孩就像只受了惊的兔子,窜到井边,熟练地放下了木桶。
蒂莫西二话不说,撸袖子上前,一把替女孩将盛满了的水桶拎了上来,随后好人做到底,一路替女孩提着去农田。
“怎么才来!提个水都用了这么久,你也太没用……咦,是你啊,谢谢啦。”翠西的母亲见外人帮忙,尴尬地招呼着。
蒂莫西蹙眉,不满地打量着她,留下一句“她很有用的,不谢”,随后便转身离开了。回到同伴身边后,他提起自己的不快,凯文叹了口气,解释道:“因为男性往往身强体健,在下地干农活、捕鱼打猎上都比女性强一些,所以男孩更受父母的欢迎,女孩则容易被穷养。”
“可我看到的是男孩游手好闲,女孩却在打水种地。”
“因为这是个猎户村,男孩或许会从小被培养骑射,成年后便要冒着生命危险狩猎。女性则负责农活与野外采摘,此外,她们每天都要做饭、洗衣,风险不高,但确实辛苦。”
“这么说来,他们一方危险、一方辛苦,不该平等吗?”
“平等是一种思想主张,而思想往往是有一定地位的男性提出的,就造成了偏颇与恶性循环。譬如有著名教父主张——情感是肉体,理性是灵魂,女性是肉体的化身,男性是灵魂的化身,而灵魂高于肉体,即男性在女性之上。他认为女性是邪恶的、污秽的,女人的拥抱和肉体结合会使男人身心堕落……这一类的思想获得了主流男性的认同,便化为了女性的思想枷锁。”
对比着村中重男轻女的风气,蒂莫西听得瞠目结舌,他迟疑地问道:“他没有妈妈吗?”
青年一言中的,令凯文满含笑音地道:“你说得没错。他是由母亲分娩诞生的,由母乳哺育,成年后却藐视女性,可见他不懂感恩、品行不端,滔滔谬论只是迎合了时代与统||治者的需求,广为传播并不意味着正确……今天你在村中见了一个被轻视的女孩,以后还会有第十个,第一百、一千、一万个。人生病了我可以采药诊治,世道病了,我却束手无策了。”
凯文面露迷茫之色,这是他多年游历后的感受,总会感到自身的无力与渺小。他想探寻宗教的善恶,想改变现世的僵化,却不知从何处入手。他能救寥寥数人,却会见到更多的人在浊|世中沉沦。
“你已经,足够好了。救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还会有第一百、一千、一万个,我陪你!”蒂莫西学着同伴的句式,信誓旦旦地拍着胸脯。
凯文握拳,叩一下他的胸膛,温和地笑了。老神父也曾告诉他,燃起希望的火光,就能照亮他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蒂莫西喜欢见到凯文露出舒缓释然的神色,所以他进一步地道:“把你的所见、所想都告诉我吧,让我与你一起面对人世,分担压力,好吗?”
“听那些东西,不觉得无趣吗?和我单纯地聊聊野炊,不是很快乐吗?”凯文试探地问道。
蒂莫西看着他,思索了片刻,说出了对方给予自己的感观:“快乐停留在你的表情上,是外在的;痛苦驻扎在你的心中,是内在的,而我想认识完整的你,所以无法对后者视而不见……我想了解你,尽管我还不了解自己。”
蒂米的直觉如同动物一般敏锐,令凯文动容。自父母与老神父逝世后,他便如无根的浮萍,在世间漂泊。看了太多的苦难,同理心令他痛苦,责任感令他坚强。他很少有机会与人深交,也没有被人完整地理解过。所以在蒂米提出请求后,他心动了……
完整地将自己展现给另一个人,分享自己的人生、观念与理想,这样的交心应该会带来很好的感受,他也想尝试着敞开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