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逼迫(1 / 2)
江知宜缄默不答了,闻瞻手上动作却没停,他用绒布替她揉着头?发,沾湿了一条,便?又?换一条来,她发梢上原来还滴着水,将座下的绒垫弄得潮湿一片,而后在他不断的擦拭下,方慢慢变干,再未往下滴水。
闻瞻再次蹲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抬头?认真的看着她,张口叫了声“卿卿”,一时不知接下来的话如何?说出口。
她的小字还是?从前听愉太妃叫过,他一直记着,但没什?么叫的机会,今夜才算是?第一次叫出口。
他的手有些不知所措的捏着江知宜的手心,如谭的深眸中似有晶亮的光,灼热而悠长,停顿片刻之后,将自己?的姿态放至极低,斟酌着语气接着道:“卿卿,咱们在一起的时候,你能不能……能不能试着忘记旁的不痛快?”
“旁的不痛快?比如呢?”江知宜微微垂头?,一脸茫然的看着他。
其实她心中明白?他这话的意思,适才亲近之时,她突然说出姑母之死来,必然是?让他不大高?兴了,但她不知道她为什?么不能说,难道他当真在期盼着,她能倾心相?对?
当初他以姑母之名,命人将她召入宫中,百般折辱,让她沦落到如今的境地,既不能同家人相?聚,也不得任何?自由,这样没名没分的呆在宫中,任宫内宫外的风言风语随意羞辱。
他现在对她动了心,才能听进她的乞求,才能顺从她的意思,若是?没有呢?那她恐怕还是?当初那个被囚于“鸟笼”之中,听他轻笑着询问“会不会伺候人”,然后再逗趣儿似的羞辱“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的鸟雀罢了。
“很多?很多?……”闻瞻眼底愁云惨淡,却不知如何?说起,只道:“你姑母、你父亲、还有你兄长……你该知道的,在朕眼里,旁人什?么都算不上,他们与朕压根没有什?么关?联,朕可以为了你对他们温和以待,不治他们的罪,不处罚他们,但不代表朕理应如此。”
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强人所难,但人都是?贪心的,不是?吗?他以前还觉得,自己?既然有些喜欢她,那就直接将她留在宫中就是?,左右她也逃不出自己?的手中,后来又?想,只要她的人有什?么用?他还想要她的全心全意,但是?显然,她对他非但没有全心全意,恐怕连几分真心实意都没有。
他嘴中什?么都算不上的人,都是?江知宜珍重之人,她从来没有请求过他要对他们温和,但此事听他如此轻飘飘色说出这话,仿佛赏赐一般,当真是?让人恼怒。
“皇上,你这样……是?真的爱上了你养的鸟儿了?”江知宜言语之中带着嘲讽,直白?的望着他,是?单纯而无害的模样,仿佛在讥讽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他,如今怎么会爱上他豢养的鸟雀?
闻瞻闻言一顿,被她特意咬中的“鸟儿”二字戳中痛处,他稍稍上前凑上去,又?道:“当初是?我辱你,你若想笔笔还过来,我认了。”
当初种种,的确是?他的错,他也知道两人表面的平静下隐藏着暗潮涌动,不仅是?因为她现在的境地,更是?因为当时种种,若是?他想两人的关?系就此改变,有些事情?必须摊开说个清楚,然后再一点?点?改变。
闻瞻有意躲避开她的目光,起身?若无其事的打开桌上的鎏金九桃小熏炉,缓缓倒了新的熏香进去,等着香气丝丝缕缕的萦绕而上,他的手依旧停留在炉顶上,又?道:“若你为自己?没名没分的事情?介怀,如今中宫正是?悬空,若你愿意,朕明日就可传旨,让你直接入主中宫。”
江知宜没想到他会直接提起这个,满脸皆是?不可置信,在玫瑰椅上呆坐良久,不知如何?回应。
她没想到闻瞻当真将她看得如此重,竟能随意将皇后之位都能拿出来,但她若真是?接了这位置,对于她来说,未尝不是?新的枷锁和束缚,这或许代表着,她这辈子都再难逃离皇宫。
“朕提起这个,是?想让你仔细想想,并非……”闻瞻话还没说完,便?听殿外突然想起扣门声,李施尖细的声音继而响起,是?掩不住的慌乱,“皇上,出事了,出事了……”
“出了何?事?”闻瞻终于将手从熏炉上离开,将身?子转向殿门的方向。
“是?……是?您一直命人保护的徐嬷嬷,她突然被掳走了,那边刚传来的消息,现下人还未找到。”李施的言语之中带着轻颤,似是?十分恐惧。
自他开始伺候皇上开始,便?知这个徐嬷嬷虽只是?皇上生母从前的侍女,但得到皇上百般珍视,一直命人暗地里保护着,显然是?十分重要,但现下人却突然没了,这不是?要他们这些奴才的命吗?
“什?么?”闻瞻身?形一顿,摆动的衣袖将桌上的茶盏带倒,茶盏霎时落地,与地面的绒毯相?撞,发出一声闷响来。
他压根来不及去捡,只是?深深的望了江知宜一眼,摆手让她回内殿去,而后边快步往殿门处走,边抬声斥责:“李施,滚进来说说究竟怎么回事。”
李施应声推开殿门进来,头?都不敢抬,眼睛更是?不敢乱转,只是?一味地看着脚下,拱手禀道:“皇上,底下人奉皇上之命,一直暗中保护着徐嬷嬷,眼看着大半年过去,并未出什?么差错,所以那些奴才们就有些倦怠,今日刚刚天?黑时,突然有人潜入徐嬷嬷住的地方,他们一时没注意,后来发现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
李施缓缓说清了前因后果,看着闻瞻的面色越来越难看,又?忙出声找补:“皇上,那些奴才们已经去追了,不过既然有人能躲过他们把人抓走,必然是?非同一般,皇上您看这怎……怎么办?”
“怎么办?朕就应该直接取了那些不中用之人的脑袋,再剖开他们的肚子,看看里面装着几个胆子。”闻瞻抬腿一脚踢在门框上,只觉怒气不停的往上翻涌,始终有着一口气堵住他的心口。
他身?上只着了中衣,经檐下的的寒风一吹,是?沁入骨髓的冷意,但他好像并无感觉一样,目光锐利的望向远处的重重宫阙,沉思片刻之后,方沉声道:“去探一探镇国公府和离王府有什?么动静,查到任何?风吹草动,都立即来禀朕。”
徐嬷嬷从不曾进宫,没有几个人知道她的身?份,唯有镇国公知晓,而离王近来与其来往甚密,又?别有用心,恐怕徐嬷嬷失踪一事,与两方脱不了干系。
徐嬷嬷她身?上唯一的价值大概就是?自己?的身?世之谜了,现下她被抓走,最让他担心的,倒不是?他的身?世会被暴露,而是?他了解徐嬷嬷,她是?个忠心且固执的,必然什?么也不肯说,那到时候恐怕是?要受苦。
李施连声应“是?”,转身?就要去安排,却又?被闻瞻拦住,嘱咐道:“明日一早,就传荣太妃来正和殿见朕,等她一进正和殿,就着人将朕召见她的消息传出去。”
“是?,奴才明白?。”李施虽不解他话中的意思,但丝毫不敢有迟疑,拱手行礼之后,立即去忙活他所交代之事。
闻瞻看着他的身?影渐渐消息,又?在檐下站了良久,让满腔的怒气彻底消散,才跨过门槛进了殿内。
江知宜已经窝在锦被之中,见他进来之后,忙忙榻里挪了挪,给?他留出个空隙来。
闻瞻却没有立即上榻,他坐在火炉旁,始终沉默着,不知在思索什?么,直到他的手因为无意识的烤了太久,而生出一些灼烧之意来,他方突然醒过神。
他往榻上望了一眼,瞧见江知宜全身?都被锦被拥住,只露出一双顾盼生情?的眸子来,此时正转都不转的看着他,他双手交叠,放置在下颌处,弯唇对她笑笑,声音有些低哑的问道:“怎么了?”
他的姿势十分悠闲,面上还带着少见的柔和笑意,但那笑容深处,却是?不同于表面的疲倦和无奈。
“你怎么了?”江知宜收回自己?的目光,反问道。
她适才在内殿听见些他和李施的对话,好像是?出了事,不知道是?什?么事情?,才让他如此生气。
“没事,同你无关?。”闻瞻起了身?,抬腿跨上榻上,平躺在她适才留出的那块空余之地上,抬眸看着帘顶,又?不忘补充,“同你镇国公府也无关?。”
他知道,能让她担心的,只有镇国公府,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能让她上心,更不用提与自己?相?关?的权势之争了。
“哦。”江知宜轻轻点?头?,再没有多?问,转身?避开与他面对面相?对。
帘帐已经被拉下来,本?就微弱的烛光被尽数挡在帘外,帘内一片幽黑,只能瞧见星星点?点?的光影。
闻瞻看着她绰约多?姿的身?影,将手伸出去欲揽住她的腰肢,但手指却在触到她秀发的时候霎时停住,刻意压低的声音在黑夜中响起,多?少显得有些突兀,“如果有一日,朕不是?这皇宫之主了,或许你就自由了,那样你高?不高?兴?”
江知宜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猛地转头?看他,两人的目光透过黑暗交汇在一处,彼此都沉默着,谁都没有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闻瞻方轻叹一声,将适才停住的手落在她发上,轻轻抚了抚,打趣道:“你可是?朕第一次侍候沐浴的人,面子也忒大了。”
他顿了顿,又?将手移到她面上,用手掌遮住她的眼睛,挡住并不明亮的烛光,柔声接着说道:“快睡吧,天?底下面子最大的人。”
他的手心感受到江知宜的羽睫轻颤,一如上次申姜为她施针时,他替她遮住眼睛的感觉,他不知怎么的,心中好像突然被什?么东西填满,只觉得安心且舒畅。
他的手再未放下来,待感受到她的睫毛不再动了,身?旁的人发出舒缓而平静的呼吸声,他仍然未放下手,只是?稍微调整了姿势,好让自己?将那张娇面看得更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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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大早,闻瞻便?回了正和殿,刚进殿门,就瞧见荣太妃正坐在桌前,双目沉静、姿态端庄,宝蓝色的勾勒宝相?花纹华裳、红色翡翠滴珠金步摇显出雍容华贵的气质来,一双微微上扬的桃花眼,与她周身?的韵味极为相?斥,但仔细看,这双眼睛同离王倒有八分相?似。
看见皇上之后,她恭恭敬敬的行过大礼,抬眸打量着周遭的一切,轻笑道:“久不来正和殿,都快忘了这里原来是?这个模样,也不知皇上今日唤我来,是?为何?事?”
她不笑的时候,便?是?貌婉心娴的模样,一笑起来,与离王更是?相?似,透漏着几分夭桃秾李的闲情?来,这种感觉并未因她的年长而消逝,反而更增加了些许韵味。“为得是?什?么,荣太妃不知道吗?”闻瞻面上似笑非笑,也不着急与她直说,只是?摆手示意李施端茶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