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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宋慕汐此时表情扭曲地堪比见鬼，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还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出息啊小侯爷，”沐雪心叹道，“好歹您如今也是手里有一个侯府加整个锦衣卫的人，要造反都没人拦得了……这么怕他做什么？”

当年宋慕汐和宁恬虽然不算熟悉，但因着沐雪心的缘故也并不是毫无交集。况且宋慕汐一直在大雍，真要算起来，与宁恬相处的时间或许比沐雪心还久一些。

要是宋指挥使夸大其词些，跟外人吹说是“看着当今圣上长大的”，其实也不算特别过分。

总之在沐雪心看来，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惊恐的手、微微颤抖”的反应。

宋慕汐扶正了手边的果盘，正想喝口茶水压压惊，听了沐雪心此言，险些原封不动地把茶水又吐回茶碗里。

“你……”宋慕汐整个人险些从椅子里跳起来，“沐子抒，你给我留条活路成吗？”

“子抒”二字，当年还是沐雪心的老师、大雍公认的文学大家陆思言给他起的字。

那时候沐雪心也未及冠，忽然成了同辈之中第一个拥有表字的人，在一群十几岁的少年之中就好像拥有了什么稀奇玩意似的。

于是这表字虽然流传不广，但在他们一圈同龄人之间，倒也渐渐叫开了。

恍然间十年过去。

一时间听到这个熟悉而久违的称呼，再想起宋慕汐口中今非昔比的宁恬，沐雪心不知怎么心里忽然空落了一片。

“他到底怎么你了？能让你慌成这个样子？”沐雪心盯着宋慕汐看。

先前沐雪心曾经想过，宁恬身上那种压抑不住的阴鸷，或许一部分是因为自己的北冥身份。

可宋慕汐此时的过度反应，让沐雪心不得不怀疑起自己的猜想来。

宋慕汐总算喝下了那口命运多舛的茶，定了定神。

“两年前，元启皇帝……也就是如今的太上皇，忽然称体调不良、难孚重任，是以主动禅位给七皇子，也就是我们如今的圣上。”

“不算稀奇，”沐雪心点了点头，“当年我还在的时候，也知道你们太上皇是真心实意宠小七。”

“不，”宋慕汐看向他，摇了摇头。

“元启上皇，是被我们今上用利刃架着脖子，被迫写下退位诏书的。”

沐雪心：“……？”

他整个人怔了一怔，半天没敢信自己听到的话，沉默许久后开口，声音都有点哑：“怎……怎么回事啊？”

皇家宫闱之内，刀光剑影原本不算稀奇。可这事出在宁恬身上，却怎么都让沐雪心觉得难以置信。

太上皇元启皇帝没有公开诏立太子，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宁恬异乎寻常的宠爱。几乎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太上皇百年之后必定会将皇位传给七皇子。

元启皇帝本就也不算是身子健朗。说句不好听的，宁恬就算是等，也未必真能等得了多少年。

更何况，宁恬原本……也根本不是如沐衡之类贪恋权力之流。

“当个受宠的皇子哪里不好了？”沐雪心低声自言自语，“非要坐上那个位子去，累死累活地跟人周旋做什么？”

“这你倒不必担心，”宋慕汐瞥了他一眼，“反正他也不周旋。”

都是直接阴森森地盯着人去吓的。

沐雪心：“……”那是你们胆子小。

你看我就不怕。

还敢撩。

宋慕汐想也不想就知道沐雪心多半不当回事，搞得不好反而还会有点想笑。

他端着茶水又饮了一口，继续道。

“去岁皇上忽然开始秘密查我，也不知道查到了什么。反正最后因为一点小错处……我就被他叫进宫里跪了一个时辰。”

宋小侯爷看起来怨念深重，“皇上的那个眼神……说真的，我当时真觉得下一刻会被他当场杖杀。”

这个时候不给面子地嘲笑宋小侯爷还是有点过分。

沐雪心只好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那确实是蛮委屈的。”

毕竟宋指挥使自幼凶名在外，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位是个惹不得的主。

就算是老侯爷，这么些年也没真的下重手打过这个宝贝儿子。

见宋慕汐满目苍凉憋屈，沐雪心正想多安抚两句，谁知还没开口，就被宋慕汐截断了话头。

说到此事，堂堂指挥使大人一下子怨妇上身，委屈地滔滔不绝。

沐雪心觉得宋慕汐这会儿，简直就是个跟家长喋喋不休诉苦的私塾先生。

“……那最后，到底是怎么脱身的？”沐雪心总算找准时机，掐断了私塾先生没完没了的状子。

宋慕汐胆战心惊地咽了口水，做了许久的心理准备之后，慢吞吞地开口——

“他问我为什么打赢了北境三国也没送来和亲的，是不是打得还不够狠。”

沐雪心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他心说这能怪谁。

谁让小侯爷您当年提出了这么有建设性的政见。

当年十几岁的宋小侯爷被侯府上上下下地惯着宠着，横行霸道就堪称京城一绝了。

毕竟见了沐雪心一面，就吵嚷着让他爹出兵北冥换沐雪心前来和亲这事儿——实在也不是寻常脑回路能想出的。

只可惜撞上了那时候比他还不讲理的沐雪心。

于是宋小侯爷求仁得仁，第二日立刻就在自己床上惊喜地见到了梦寐已久的异域小美人。——以及小美人带来的一屋子的蛊虿蛇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