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三(1 / 2)
睡了三个时辰不到,宁琅便起了。
自然醒的。
但与其说是自然醒的,倒不如说是被吵醒的。
绝对是昨日被东朔那一口血给激的,她的身体今天一大清早便开始叫嚣着,要修炼!要修炼!
宁琅起时天未亮,还黑着,她也不在意,凉水咕噜咕噜漱了口,又泼了两把脸,醒了醒神后,一声不响地出了竹屋。
她要去修炼。
她修炼的方式也简单,就锻体,锻体便够了,因为她是个体修。
赤手空拳揍人,刀枪不入的那种体修。
她也曾幻想过学一学剑,又或者舞一舞绫带,当个技术流,把修道这件事弄得更诗情画意一点,但无奈技术要求太高,她天赋不够,而且还是体修最实在——一拳碎了同门剑修的剑,毫无压力地吊打他,教他做人后,她发现了这一点。
但也有克她的,比如说法修,东朔便算半个法修。
宁琅出门前多提了两个桶,一来是驼峰峰顶有一汪灵泉,常喝有助修炼,二来是给训练加码。
她的竹屋在靠近峰底的位置,要到峰顶,得登八千一百六十一阶。
她估算了一下,按照她目前的体力,到峰顶至少得花五个时辰,刚好能赶上斋堂最后一趟的午饭,到时候拜托师兄师姐打个饭,送到山下竹屋,他们御剑飞行,来回不过几息之间。
这便是凡人与修士的差距。
不过,修了道之后,知道该如何运气的宁琅,凭借过人的体力和耐力把师兄弟们吊着打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跟他们的差距其实也不是想象中的巨大。
思绪从风流往事中收回,宁琅冲掌心呼出一口气,搓了搓冰冷的手,后攥紧了木桶,开始登峰。
雪虽停了,地上的雪还没化,宁琅一步印下一个脚印,整座驼峰,也只有她一人的脚印。
她在登山道上疾走,把积雪踩得夸嚓夸嚓响,引得昼伏夜出的生物在黑暗中眨动小眼,好奇看她。
登顶的山道两侧有矮矮的石灯。不是常亮的,只有感知到周围有声、有物,才会乍然现出橘黄色的光亮。
于是便见昏天黑地之中,骨牌一般,有一条蜿蜒的光从山脚的位置渐渐往顶峰攀去,时不时也会断上一会,但不用太久,便会重新亮起。
宁琅停下来的时候,不单单是在歇息。
她坐在大石头上,盘腿闭眼,尽力捕捉四周中的气,试着看能不能把它引入体内。
能把气引入体内,才算是正式迈入修道的大门。
宁琅并不顺利。
她虽能识气,比凡人的起点高上了一层的台阶,可上一世是因有东朔的帮助、再加之丹药的辅助,才成功把气引入体内,成为正式的修士。
不过,因着有之前的经验,宁琅觉得把灵气引入体内只是时间问题,便不再在这上面纠结了。
从知微境到登擢境,她确实是靠着各门各派的天材地宝、内功心法,一点劲都没耗,直接冲上去的。
可从登擢境入门到破梏境巅峰,是她脚踏实地,踩着无数魔的头颅,一天一天积累而来的。
那一段时间,宁琅敢说,整个修真界,不会有人比她更努力、更拼命了。
全天下皆以为她是为救苍生而埋头苦干,纷纷动容,甚至传颂她的经历,当成励志故事放进了修士的课堂里。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其实是一个眼界小得不能再小的普通人。
成为修真界的标杆,除魔界的扛把子,主要是出于爱情的力量,而非大义。
她是想救天下人不假,但她最想、最想救的,只是天下人中的那一个罢。
宁琅有些唏嘘。
还突然有点点为骗了天下人而愧疚。
但见黎明的熹光自东方乍现,体力恢复得差不多了的她再次动身。
和宁琅估算的一样,从山脚到山顶,她花了足足五个时辰。
坦白说,从头开始并不容易。
况且体修的痛苦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要锻炼的不仅是身躯,还有心灵、意志力。
宁琅有好几次都想打道回府、干脆放弃好了,也想着干脆在石头上一直摊下去罢了,反正这一世被天道钦点的命定之人未必是她,也说不好是天道不满意她身为命定之人的表现,所以才选择重来一次。
可每当消极的想法刚冒出了个头,便被一幕打得溃散。
东朔吐血的一幕。
不仅仅是昨日的。
宁琅永远无法忘怀,当占出了天下将迎来大劫后的那一段时日,东朔越发发狠,为降妖除魔一事殚精竭力。
斩了兴风作乱的无量魔归返后,在她眼前吐了整整三日的血,几乎半只脚踏入了鬼门关。
宁琅想着,若她能多努力一点,他便可少拼命一分。
如此想着,想着前世的许许多多林林总总,便恍然被捏着鼻子灌下了一桶鸡血,撑了下来。
……
峰顶云雾缭绕。
比起清晨时还是疏落了一点,若是雨后天晴,云海浮现,漫步在峰顶石道之间,如踩在了云层之上,登临九天仙境一般。
峰顶设了众多堂。
隶属于隐门驼峰之下的内门弟子大多生活在此,在此修炼,还算热闹。
而到了峰顶,道是难得见宁琅一回,不少认识她的同门师兄弟和她热情地打招呼。
师兄弟们对宁琅的热情全赖重明天,驼峰上下皆知峰主极关照她,也在不经意提起宁琅时,总让大家切记不可在她面前提魔、提修炼,要多多关怀她。
因为那时的宁琅,最怕魔,也最怕修炼。
“师妹!”
“宁师妹?今日怎么有空上来?可是有事要寻峰主?”
宁琅咕噜咕噜喝下一桶灵泉水。
手背抹了抹嘴,她说:“不是。我来修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