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2 / 2)
没有人回答她的问题,村民们撤得就像涌过来时一样迅速,很快这里就只剩下山本和两个咒术师。常夏从夏油杰背后走出来:“山本先生,或许我们可以解决刚才被提及的‘怪物’,对此您有什么想要说的吗?”她一动,恰好将遮挡着的骸骨露出来,山本看了个正着:“啊!”
他惊恐的叫了一声:“是那个妖怪!”
“什么妖怪?”夏油杰逼近山本,他真的很高,气势压得对方几乎喘不过气:“看、看不见!只在夜间出现。”
“你妹妹,可能也是被它带走了……”
山本摔倒在地,哆嗦着从夏油杰的笼罩里爬开:“它会优先抓走女人和孩子。”
“原来如此。”夏油杰的表情此刻看上去有几分不真实,就像隔着氤氲的雾气一般朦胧:“抓走?你确定?她们都是被捆起来送上祭坛的吧。”
不然这些人为什么会频频用那种觊觎又恐惧的眼神偷瞄朝日奈常夏。如果不是个咒术师,也许下一具躺在石头下的尸体就会是她的。
这也是为什么,村子里没有女人,也没有孩子。
而咒灵的真面目,也正是满怀着委屈惊恐死去,死后也不得安宁的——“座敷童子”。
本来只是守护孩子与家族的假想形象,在融合了不甘死去的诅咒后变得越发残暴,但又因为孩子天性中对成人的恐惧而不会主动攻击,唯有等待猎物落进不完整的生得领域再慢慢折磨。
听到这里常夏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转身拔刀劈向伫立在广场中央,被步道环绕的巨石。
灌注的咒力凝结出刀刃,如同江海倾泻。
注连绳断裂,御币散落,木刀之下岩石被劈作两半,蓝色棉布露出一角。
“小梅?”浴衣的颜色和花纹都没有错,不久之前还抱着她撒娇的孩子其实早已化作一具白骨。
所以她身上才会有令人眼熟的刀伤,那原本就是最开始被她砍伤的。
“常夏快后退!”夏油杰在后面大喊,裹着浴衣的咒灵本体抬起小手攥紧少女衣角:“姐姐……小梅好疼,好冷啊,这里好黑,害怕,好痛苦……想要姐姐,也过来陪着小梅。”
普通人看不到咒灵,视线中只有白骨在动。细细碎碎,并非人间的声音直接灌入大脑,那是孩子悲切的啼哭。
胆小的,偷偷窥探的,吃炸鸡时脸颊鼓鼓囊囊的,柔软又无辜的小姑娘。就这样躺在巨石下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在黑暗与寂寞中,化作择人欲噬的咒灵,又一次次被“祭品”的血泪唤醒,进而渴求更多。
“你说的那些,我们也不想那样做啊!我们也都有家庭,有孩子,知道不能对自己妻子儿女做的事,同样不该对别人的妻子和儿女做!但是,还有人等着我们回去……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如果不献上祭品,就会像刚才惨叫的那家伙一样被杀死,死在这种谁也不知道的鬼地方!”
山本陷入崩溃,已经走远的村民被他大叫的声音吸引回来,这下所有人都看见了常夏和小梅。
“是怪物!杀死她!不肯放过我们的怪物!”无数声浪重叠着,聚合成足以摧垮意志的污泥。
“滚开!”一支掷向她们的火把被踢飞,夏油杰挡在常夏与村民之间。面对这些表情狰狞的人,天枰自然而然倾斜向更加柔弱的幼女,他被激起火气。
“夏油前辈,冷静点。”清风拂过,是长马尾少女挥刀弹开扭曲变形的咒灵,退到他身侧:“这些人先是受害者,然后转化为施暴者……不要让自己变得和他们一样。”
爱笑的眸子里不再闪烁着欢乐的光,乌沉沉的,常夏侧首看向举着火把被夏油杰震慑住的村民:“这个咒灵,会被祓除。”
“我保护你们,不代表我认同你们,更不代表你们是对的,我只是在履行职责而已。”单薄的肩膀异常挺拔,仿佛欺霜傲雪的松柏。
她转身执刀,正对着只有咒术师才能看见的黑色异形“座敷童子”:“抱歉了,会快一点,尽量不让小梅你痛苦太久。”
污泥翻涌着不断渗入地面,尖锐到几乎超出听觉范围的嘈杂噪音原来是孩子在哭泣尖叫。
蓝色咒力不断涌出,如同奔流不息的江河。
原身作为座敷童子,这个咒灵本体的攻击性和夏油杰先前分析的结论差不多,没有强出规格之外。骨刺、利爪、石块,被咒力带动着飞溅,像是肆意发脾气的小孩子,毫无顾忌拿起手边一切攻击想要接近它的人。
常夏挥刀一一斩尽声势大过伤害的攻势,头一次有意识主动调用术式去判定“首级”所在。
尖啸与孩子嘈杂的哭泣响彻整个领域,村民们恐惧不已,才不管那个与怪物作战的少女最终会怎样,一心只想除掉这个让他们夜不能寐害怕着的威胁。
“去死吧,怪物!”恐惧突破临界,火把纷纷飞向将所有人保护在身后的少女,常夏专注对敌,眼看火焰即将落在长发上也不闪不避,执拗着不肯将背后的村民暴露在咒灵面前。
时间似乎被放慢,火光中的少女抿紧嘴角,面容坚毅。
面前是咒灵必中的攻击,身后是村民愚昧的恶意,即便如此,她仍旧坚守在认定的位置。
“你们!”夏油杰一一击开那些火把,恼怒之下冲进人群选择最高最壮的家伙一拳打翻在地:“不想死就滚远点,碍事!”
余光中,朝日奈常夏手执木刀,搅动着巨浪坚定斩向咒灵。
“首级”的判定成立,冥冥之中她听到天边隐隐传来了一声叹息。
——悲怆中带着不忍,却又无可奈何,就像神明无言看着最虔诚的信徒踏上殉道之路。
咒灵周身臃肿的球状体突然同时张开眼睛,那是一个个曾在黑暗中哭着祈求救赎的孩子。
“!”常夏挥刀正欲斩下,却看到浴衣上自己亲手给小梅打的蝴蝶结。她在求救啊,她在无数个暗无边际的夜里声声啼血。
刀刃偏斜,巨浪化作晶莹润泽的春霖,就像温柔的春风拂面而过——【干天的慈雨】。
如果你向我求救,只要我能听见,无论如何,我必然应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