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二十六章 《伦理》(2 / 2)
这门学问,要解决的问题既多且杂,但是其核心基本问题只有一个,即道德和利益的关系问题。
也就是中国古代传统思想里早已存在的——“利义之辩”。
这个问题又包括两个方面:一是利益和道德的关系问题,或者说是幸福与道德的关系问题,两者谁决定谁,以及相互之间,有无反作用的问题;
二是个人利益与社会整体利益的关系问题。
但是苏油的《伦理》,却又还不仅于此。
因为伦理问题,是人类社会的大问题,涉及到人类如何才能合理构建一个趋近完美的社会的问题。
站在苏油如今的立场,他要解决的,不是“个体人”,而是“社会人”的问题。
人,是社会动物,所有科学,其实都要为社会服务,解决社会问题。
因此他的《伦理》,不是独立于哲学之外,恰恰相反,乃是哲学里最核心的问题。
首先要解决的,就是何为“道德”,何为“幸福”,何为“善”。
以及道德从何来,幸福感从何来,善从何来。
放到刚穿越到这里的时候,或者十年之前,这样的东西他可写不出来。
不过如今,他的三观已经在这个时代大成,不光有无数东方西方哲人的研究为根基,更有了不少自身的实践、思考与领悟。
尤其是华夏民族,对这个问题本就有着极为深刻的研究。
这本书,看起来是讨论伦理学,以道德现象为研究对象,探讨道德的本质、起源和发展;研究道德水平同物质生活水平之间的关系;研究道德的最高原则和道德评价的标准;研究道德规范体系;研究道德的教育和修养;以及人生的意义、人的价值、生活态度等问题。
但其实最关键的,这还是一道让程朱理学体系投降的重要武器。
苏油要用这部书,解决可能会出现的那套看似完美,其实不切实际遥不可及的“至高理论”,打破那套由“虚礼”构成的伦理思想体系。
转而拿起西方思想家用过的目的论、道义论、美德论,结合后世东方儒家陆王学派的“心学”内核,给最大多数的人一把能够武装和保护自己的思想武器,而不是使儒学变成儒教,成为统治阶级对付人民的屠刀。
这其实就是“天理人情”理论的最好阐述,也是保护如今越来越多的小康温饱群体和资本初出的嫰芽,解决其所带来的思想混乱和政治诉求萌芽,让自己获得最大多数支持的基石。
写这部书目的,更是要启发大家去寻找一种能够合理调整人与人之间关系、人与社会之间关系,构建和维护社会秩序、培养道德之人,礼义之邦的坚实理论。
这里边涉及到很多很多的问题,比如社会契约,比如上到君主下到平民每个人的权利与义务,比如权力与约束,比如道德与法制,比如国家力量的构成,比如人类的基本幸福。
还有对人本主义的宣扬,对君权的限制。
这个不是不可能,大宋君主,几乎是中国数千年封建王朝里,唯一一朝可能接受这种思想的君主。
这种思想早在孟子时期就已经萌芽,孟子在今年列圣,也说明了当今社会对这种思想的需要。
对于苏油来说,引经据典以六经注我,其实根本不难。
比如君权天授,这个天,可以解释为天上,为天理,为自然和社会的客观规律,即天道。
而不是什么神灵,或者神灵的代言人。
同时这个天,还有另外一层意思,属于苏油自己的创建,就是它不光只应对天上,还应该包括——天下。
它为人情,为天下最大多数人的意愿,为人的基本幸福。
什么是基本幸福?那就是生存的权利,人身自由的权利,和通过努力就能够改善自己生活,且不可剥夺的权利。
如果权力与资本,剥夺了人的这些权利,让天下大部分人即便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改善自己的生活,那就是不近人情。
那这个社会就病了,这个王朝就不会长久。
只有上尊天道,下体人情,王朝得管理者,有意识地引导王朝,让它朝着符合天理人情的方向发展,才能构建出一个道德社会,一个礼义之邦。
这才是“受命于天”的真正含义,这才是“既寿永昌”的根本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