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相中你了(1 / 2)
天边乌云堆得山高,电走金蛇,可怖的雷声轰隆隆作响,骤雨来临前的凉风飒飒吹过,冷得洛桦通体寒彻。
冷,他也会觉得冷?洛桦微低着头,扯开嘴角,自嘲地笑笑,笑得很难看。
噼里里,一个电闪将四周照得亮如白昼,恰将他那丝诡异的笑暴露在村人面前,引得旁人不由倒吸口冷气。
哗——,大雨如期而至。
吴嫂子慌忙撑着伞,躲在人群中,探头喊道:“就是他偷了我的银镯子,大伙儿捉他去见官!”
洛桦抬头看她,冷然道:“我没有。”
吴嫂子振振有词说:“你一整日都在我家附近转悠,看着是个要饭的,却又不讨吃食,鬼鬼祟祟,不是你偷的是谁偷的?”
“我没有!”
“哎呀,我的天啊——”吴嫂子轻捶胸口,几乎将细腰肥臀扭成麻花,微微靠在旁边赵铁匠身上,放声大哭,“我十个手指头做出来的钱,却被这天杀的偷走了,哎呦!这可是要了我的命啦——”
赵铁匠举起手中的锤子,大吼一声,“咱们村多少年都没有丢过东西,偏他一来就开始丢,我看他分明就是个踩盘子的贼。”
洛桦勉强压制心中怒火,尽量让自己语气平缓,“我从不偷东西,你们误会了。”
“呸!哪有贼说自己是贼的,长得獐头鼠目的,一看就不是好人!”
“就是就是,前几天我家还丢了半笸箩馒头,兴许也是他偷的。”
洛桦额上青筋霍霍直跳,“我今日才来贵处!”
然无人听他解释,更无人肯相信他,村人习惯抱团儿,对外人从来都是同仇敌忾,一人说是贼,三人说是贼,便所有人都说是贼。
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从地里刨吃食的庄稼人,深知攒几个钱有多么的不易,感同身受,一时间群情激昂,异常厉害地吵闹着、咒骂着……
看着眼前一张张因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洛桦有片刻的失神,也是暴雨如注的夜晚,同样是被围在一群人中,同样是棍棒相对,同样是充满憎恶和畏惧的脸。
“奸杀庶妹,你简直不是人!”
“她才十六岁啊,畜生——你还我娇娇儿——”
“暴虐成性,杀戮成瘾,你不配做安国侯的子孙!”
“赶出去!将他赶出去!”
……
“我没有!”
这三个字像是从心里什么地方血淋淋地挖出来,恨、怒、悲、苦,汇聚成泼天的怨气,在胸膛中冲撞奔腾,他捂着脸,桀桀怪笑起来。
十三岁上战场,死人堆里摸爬滚打五年,战功无数,一手将败落的安国侯府重新推到一流勋贵之中,可为什么,阖府上下却无一人肯信他?无一人愿意替他说话?
因自己和靖王从往过密?
当真是亲情薄如纸,他曾经护在羽下的侯府,他曾经视若生命的亲人,对他却是近乎麻木的冷酷!冷,心像泡在冰水里,没有痛,只有彻骨入髓的冷……
什么东西飞了过来,“啪”地打在他脸上,碎裂开来,令人作呕的腐败味道。
吴嫂子捏着臭鸡蛋,恶狠狠地又扔过去一个,“狗贼子,打死你!”
“打!”众人纷纷附和,有暴躁的已是动起手来。
“打断他的手,看他还敢不敢偷!”
洛桦倏地抬头,目中陡地光亮一闪,霎时,仿若寒冰地狱般的刺骨杀意呼啸而过,竟使村人齐齐打了个寒噤。
就在他动了杀机的那一瞬,余光瞥见有个瘦小的身影远远地跑过来,是傅昭!
她的眼中充满不可置信和失望,呵,她也认为自己是个贼人吧……
洛桦苦笑一声,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似血似气的酸涩之意,搅动得他憋闷难受,一时间心无所想,方才的杀意顿然消弭于无形之中。
随之而来的,是前所未有的疲惫和颓唐,他身子晃了晃,一阵眩晕摔倒在地。
见他没了气势,村民们登时勇气大增,拿着家伙就冲他头上招呼。
“呀——”傅昭尖叫着冲了进去,她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拼命挥舞手中的门栓,声音嘶哑凄厉,“滚开!不准你们欺负他!”
村人吃惊不小,边躲避门栓,边叫道:“招娣,他是贼人!”
“你才是贼,你们全家都是贼!滚!”
吴嫂子气急败坏嚷道:“三丫头,你怎么好坏不分,想男人想疯了?”
“滚开——”傅昭抡起门栓砸过去,她神经质似的用白亮亮的目光盯着众人,疯子一样胡乱挥着粗重的门栓,俨然是不要命的打法。
许是被她的架势吓到了,众人一步步后退,他们本是临时被叫来,起哄看热闹的居多,也没人愿意和疯子拼命,便有人叫道:“先去报官,让官差来抓他。”
吴嫂子见无法如愿,再闹出人命来更是麻烦,遂啐了一口,“傅招娣,此事没完!”
事主儿一走,旁人徒留无意,不过片刻,已走了个干净,巷子空荡荡的,只闻不分个儿响成一片的雨声。洛桦静静看着她的背影,瘦弱、矮小,在雨中不住地发抖,半人高的粗重门栓,真亏她能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