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2 / 2）
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在?她?们的巧手下，一张清艳绝尘的小脸蛋就?显露出来了，先前在?途中没法妆扮，不过每天随便应付了事，如今正经要见宋国?的皇帝，那是处处都往精细上得来。绿盈还想再贴个花钿，被白珠拦住了，她?挽上披帛后玩笑道：“成了，就?这样?吧，太好看了我怕出事。”
她?们出了院子里的月拱门?，到正门?上去，大长公主早已经在?皇轿上等候多时。
白珠入了轿，大长公主见到她?，眼都看直了，啧啧两声道：“昨日我以为自己算是识得了人间绝色，今儿个再见了才知道，这哪里是人间能留得住的人物，定?是神女?仙妃落了凡尘！”
白珠自诩脸皮够厚，但饶是如此?，还是被夸得颊面通红，“长公主真是说笑了，这东京府人才济济，我也不过如此?，若得了这样?的夸，想来那些世家贵女?们岂不是个个堪比九天玄女?了。”
大长公主拍着她?的手，“要说这东京的美人儿，那倒也有，张令铎的孙女?，傅潜的妹妹，不过她?们都比不上常山郡王李英之女?，而且我和你说…”她?凑着白珠的耳朵窃窃私语道：“她?对晋王殿下痴心多年?，如今已经都二十一了，还在?待字闺中，不肯嫁人，我估摸着这回?二哥叫你进宫，应该会提到她?，恐怕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她?收为三弟的侧妃，常山郡王就?这么一个爱女?，头发都愁白了。”
她?朝着白珠使眼色，意思?很明确，就?是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这位李氏，如果白珠没记错的话，上一世确实是赵光义的嫔妃，并且生了宋真宗赵恒，在?赵恒登基后被追封为了元德皇后。
大概是在?赵光义没有娶到符氏以后，就?有了一切变化，按原本的轨迹来看，这个时候的李氏应该已经被赵光义收进了府中。
一个痴情多年?的贵女?，为了心上人愿意浪费自己大好年?华，坚持不嫁，而且通过大长公主的描述，应当是个绝色美人儿，这样?的人，赵光义怎么忍心拒绝呢？
白珠听了都替人可怜可叹。
待进了宫，赵匡胤还在?和朝臣们议事，白珠和大长公主被安排在?了福宁宫后殿之中。
难以想象堂堂一国?皇帝，还是北宋的皇帝，起居宫殿内的陈设还不如南唐一个小小后妃的寝宫，那已经半旧的帘垂，微微褪色的漆金扶手，还有空无一物的古玩架，唯一可以说得上出彩的，不过是银壁上悬挂着的一副山水画。
再想想李煜和大周后的寝宫，金线红罗帐，宝石玛瑙窗，彩画云亭，芙蕖暖水，果然南唐会亡，是有原因的。
大长公主看出了白珠的惊讶，微微一笑道：“我二哥就?是这么一个人，你待会见到他还好，那朝服华冠都是挑不出错的，但你如果仔细看，多注意注意他的袍角，你就?会看到他那双靴子呀….鞋面都洗白了！”
身为一国?之君却如此?节俭，白珠上一个遇到的，还是四大美女?任务里的越王勾践，只不过人家勾践是为了卧薪尝胆，不忘前耻，这赵匡胤放着好好的皇帝日子不做，愿意吃这种苦，就?足以说明此?人的心性了。
等了半个时辰，才终于?见到赵匡胤的庐山真面目，但赵匡胤和他的两个弟弟相?差实在?太大了，体型孔武粗壮，肤色黝黑，笑起来会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倒是跟上一世后期的赵光义十分神似。
难道说，这赵家的男人都有中年?发福的坏毛病？
白珠想到赵光义现在?那样?谪仙般的冷清模样?，再想想眼前的赵匡胤，她?有点接受不了。
赵匡胤估计也深知自己的外形和两个弟弟反差太大，坐下免了礼后，头一句话就?是，“恐怕叫周姑娘失望了，没想到朕会是这幅模样?吧！”
白珠惶惶然说没有，可赵匡胤却摆了摆手道：“想当年?，朕也跟三弟一样?，活脱脱就?是个俊俏的白面小生，后来走南闯北，又带了兵到处征战，经年?风吹日晒的，也就?顾及不了好不好看了。”说着对大长公主，“是吧，秋曦。”
秋曦是大长公主的闺名，如今这世上也只有赵匡胤敢这样?大喇喇地?叫了，她?嗤了声，毫不客气道：“哥哥和三弟比，还是要差些的。”
赵匡胤被拆了台，怒目虎视着人，大长公主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可以看出赵家这几个兄弟姐妹之间，关?系都还不错，即便现在?身份转变不同了，该笑该闹的时候也不少。
言归正传，二人收敛了神色，转向白珠，赵匡胤询问了一番路程上的琐事，又问那苑子住着习不习惯好不好。
白珠说一切都好，赵匡胤露出了笑意，“老三那家伙头回?来信时，就?指明了要那苑子，后来朕也抽空出宫去瞧了一回?，那可真是如诗如画，典型的江南小调，要不是知道他和周姑娘先前不认识，朕还真要怀疑，他这趟去江南是不是就?是奔着周姑娘去的。”
大长公主一听，亦是诧异不已，“怪不得昨儿个在?我那儿吃饭，说到周姑娘住哪里的事情，三弟立马把话给接了过去，我还以为是皇兄的主意，没想到是他自己要的。”
于?是两道目光就?落在?了白珠身上，但对于?白珠而言，她?自己都还没闹清楚，连忙摆手道：“不认识…真不认识…”
赵匡胤笑眯眯的，“知道不认识，看来是三弟自己一往情深了——”边说着拉长了尾调，将后话给带了出来，“只是可惜了李姑娘，等了三弟这么多年?，却还是落了场空。”
他长吁短叹着，“李英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朕看着也不大落忍，若是周姑娘愿意成全了这份情意，让她?做个妾室偏房….”
所以说皇帝还得是皇帝，不管他表现出来的是多么体贴微下，不拘小节，但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做好筹谋的，白珠这个时候要是不答应，那岂不是未成亲前就?落个善妒不容人的名声，还会在?来到东京的第二天，就?被一个姑娘给恨上了。
姑娘的恨是很可怕的，而且还是个有权有势，痴情不二的姑娘，她?现在?可是一穷二白，身后还站着一个需要支撑的南唐，犯不着为了这么点小事得罪人。
“自然愿意成全，不仅如此?，还很该以侧妃之礼迎娶入门?，这样?既能安抚了常山郡王的爱女?心切，又能全了这段佳话，多好的事情啊！”
白珠表现出来的豁达开明，让提出这话的赵匡胤和大长公主都呆住了，不应该啊，这天底下哪儿有女?人愿意还未入门?，就?大包大揽要给自己丈夫纳妾的，而且还是侧妃之位。
赵匡胤一向谨慎，秉承着‘事出反常必有妖’的信念，一时倒不敢答应下来，沉默一会儿后道：“这个….得容朕和晋王商议一番。”
白珠似乎已经认准了这事，点了点头，“确实…毕竟侧妃之位也挺委屈人家的，是得好好商议商议。”
这下赵匡胤更拿不准这位南唐周后之妹了，他实在?有些摸不清人的脾性，甚至开始怀疑，这后头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出宫的时候，大长公主那下巴还没阖上，一个劲儿地?追问人道：“你方才说得是不是气话？难道那李姑娘嫁过来，你真的不担心不害怕？”
白珠说不怕，冲人一笑道：“这算什么，往后这种事多着呢，难道每个都要大大的哭一场，然后闹得脸红脖子粗么？”她?耸了耸肩，“犯不着，妾身是来做人正经妻室的，不是和勾栏里的花娘一起抢男人的。”
大长公主听了她?这番言论，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其实这样?的想头并没什么错，即便她?贵为长公主，有自己的公主府，也拦不了驸马有妾室通房，这种事情上就?不能太计较，要是计较多了，自己都得先被自己气死。
但话从眼前这个才及笄的小姑娘口中说出，要么就?是人真的心大不在?乎，要么就?是这样?的态度不过是应付旁人，回?到屋子里还得自己偷偷抹眼泪。
她?更相?信后者，因为同为女?人，除非经历过了一遭，对什么都看淡了，才能有这样?的豁达心态。
大长公主什么也没说，但那看人的眼神里，透露出了十成十的可怜样?儿。
将人送回?去以后，她?掀起帘子，还不忘扬了扬手绢，宽人心道：“你别急，只要三弟不愿意，那事儿就?成不了。”
立在?门?前的白珠还未回?过神来，轿子就?走了，两旁迎人的绿盈和杏月不明所以，忙问道：“什么事儿啊？是不是那宋国?皇帝给姑娘气受了？”
“没有。”白珠不想去多费口舌，倦怠道：“快叫人打水来，把这满头珠翠给卸了，压了我一上午，脖子都快酸死了，还有今天中午吃什么？早上都没来得及用膳。”
于?是将人簇着回?屋，打水卸了妆发，又换了件春水漾的大袖衫，懒懒倚靠在?翠屏榻前吃点心。
绿盈杏月出去准备午膳了，白珠闲来无事，将那只竹筒打开，戳了戳美人，冬眠了几个月的美人终于?活了回?来，蜷缩的身子逐渐舒展开来，顺着那根手指攀附上腕间，没入袖中，随后又把头伸出来，要吃她?手边的点心。
有了美人，终于?觉得不那么孤单，虽然它只是一条蛇，但对于?白珠而言，意义实在?不一样?，她?去过那么多的平行世界，不论在?这世界里怎样?风光无二，等到走的时候，不管是里面的人还是物都带不走。
明明有过那样?一段深刻鲜明的记忆，她?曾用那身体做过许多事，爱过，恨过，那些情感?如此?真切，无数次的都让白珠有一霎那的晃神，仿佛那就?是她?的人生。
但并不是，她?不过是依附在?原身上的一缕幽魂，最?后任务结束了，原身的寿数也尽了，她?再回?到地?府中，一切都如同梦幻泡影。
如此?反复多次，穿梭在?不同的平行世界中，对于?七情六欲会逐渐麻木，孟婆也说过，有许多替魂使还会在?平行世界里迷失自己，不愿回?来，甚至想同地?府抗衡，泄露了天机，最?后魂飞魄散了。
白珠不愿步这样?的后尘，为了不迷失自己，她?尽可能的保持时时刻刻都在?一个清醒的状态，每天都不忘提醒自己，她?究竟是谁，为了什么来到这里。
可另一方面，为了不让自己的情感?逐渐麻木，变成一个任务机器，有血有肉才会饱满，懂得感?恩才会珍惜，她?会去感?受那些细微美好的东西?，比如有什么好吃的，有什么好玩儿的，春天有花，冬天有雪，今天的叶子比昨天的更加鲜绿，雀儿又搭起了新的巢穴…
这是一个两面性的极端，在?感?受美好的同时，她?也真心希望能够留下些什么自己来过的证据，而不是每到一个新的平行世界里，就?要全部刷新重?新开始。
而美人，就?是一个最?好的存在?证据，虽然白珠至今都不明白，为什么它能跟着回?到地?府，还能跟她?来到这里，但看到它时，心里总归是高兴的。
只是美人的存在?，终究见不得光，从前没有绿盈和杏月，所以她?同美人并无顾忌，如今随身多了两个人，总得避讳着些，别把人给吓坏了。
用膳的时候，白珠便嘱咐美人不要跑出来，美人也很听话，乖乖盘在?袖子里。
只是赵光义这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还是当白珠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捋了捋袖子，连筷子都没放下，就?起身道：“殿下怎么来了？”
赵光义看了一眼那满桌佳肴，问了声道：“还没用膳？”
白珠摇头道：“没有。”
吃饭的时候家里来人，按理应该说两句留客的话，她?顿了顿，客气一声道：“殿下吃了么，要不一道用些？”
她?回?来的时候晚，如今早过了午饭的点儿，正常人这个时候都会说吃过了，可赵光义却掀袍坐了下来，“没吃。”
绿盈见状，忙去备了一副碗筷来，白珠复又坐下，但觉得不大自在?。
饭厅里头不过是多了一个人，但原本还算热闹的气氛却整个都沉寂了下来，二人对坐各自吃着饭，绿盈和杏月在?旁，手不是手，脚不是脚，也都不大舒坦。
好在?赵光义吃了几口后就?不动了，看样?子先前已经吃过了。
他板着脸半响，想问她?为什么要在?皇帝面前同意李氏为侧妃，但话出了口，却变成了：“我和李氏的事情，你不用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