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2 / 2)
说着,她就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你这孩子,少吃点儿,不然肚子疼。”月汶无奈地摇头,但看女儿这个高兴,就没有拦着,“雨鹙,你也尝尝吧。”
雨鹙推辞道:“不必了,正如你所说,现在战事将息,月露白芒也不是完全吃不到的东西。”
何况南境那里的经济也掌握在纨族手里,月露白芒虽然珍贵,但只要他想,自然不难得到。他带着两样食物过来并没有炫耀之意,不过是聊表心意罢了。
推辞了几番,出于礼貌,雨鹙还是吃了几口雪芙蓉鱼糕。
今晚最重要的并不是探讨南境战争,也不是围在一起吃小食,而是等待月汶许诺的那个时机。雨鹙更想看看,在冬语冰还好好地坐在自己面前的时候,是如何做到将巨兽带到却长城来的。
月汶宅的位置有些偏僻,但离映月湖很近,因此当外面传来巨响的时候,房子里的四个人都被惊动了。
玄淯茫然地抬起头,不自觉地嚼了一下嘴里的白芒,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剩下三人相互看了看,雨鹙率先起身,疾步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窗外,一只不知多大的巨兽半泡在水中,正往下沉没,身上咕嘟咕嘟冒着气泡,搅得湖水不得安宁。
雨鹙抬头看天,刚才还挂着一轮明月和几个星点的夜空此刻黑得像是泼了墨,一眨眼工夫,有一只近百米长的巨兽从上面落下,掉进湖中。
本来出于惯性下沉,后来又浮上来的前一具尸体被压了下去……
水花几乎要溅到窗户上来。
就算是雨鹙,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硕大的巨兽像陨石一般落下,砸进深不见底的湖中,这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自身的渺小,有那么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喘不过气来。
那是一种被碾压的感觉。
什么都要努力仰着头,就算是整个视角也难以看到全貌,人在巨物面前仿佛蝼蚁,脆弱得连消失都没有必要,因为不会有任何事物注意到。
雨鹙不知不觉间,抓紧了窗台,等他回神才发现,自己居然自行屏住了呼吸。
“希望这没有引起你生理上的不适。”冬语冰拍拍他的肩膀,由于刚整过冰沙,他手上有些凉意。
“当然不会,但我不太明白,你怎么做到的?”
雨鹙下意识回答,话音未落,他想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了冬语冰一眼。
被这样的目光注视其实不是什么好的经历,冬语冰摸摸鼻子:“如果你有疑问,不妨近距离看看?”
“当然,不过这样等到约定中第三具尸体出现,我可不希望被弄得浑身湿淋淋。”
他说着挑唇微笑,由于心里有所猜测,原本的震撼也减淡很多,此刻少年眼中满是胸有成竹,只等猜测得到验证。
只有玄淯蒙在鼓里,看到外面庞然大物掉进湖里,吓得往月汶怀里钻。月汶连忙好生安慰,只是小姑娘现在可不肯离开妈妈一步了。
第三具尸体落下来,湖里已经没有容身之处,它叠在原本的两具尸首上,黑漆漆地看起来就像一座小山。
雨鹙当即赶到湖边,冬语冰紧随其后,只是玄淯说什么也不肯出去,月汶就在家里陪着。
还没接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腥臭味,提着灯一看,三只巨兽都神情狰狞,四肢扭曲,就像被活生生勒死一般。它们身上也是缺胳膊少腿,只是没有一滴血。
“这是‘你’做的?”雨鹙故意咬重了那个字,别有意味地瞥向冬语冰。
冬语冰笑道:“对。你果然很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现在我明白,你所谓的‘前魔君’是什么意思了。冬语冰,你隐藏这么久,这么好,简直让人感到害怕。”
雨鹙直呼其名,夜色下,灯光包围中,他逐渐冷冽的目光锋利如刀。
冬语冰毫不责怪,脸上依旧流露着温和的笑意:“我只是本色出演而已,你知道,魔君与代行者之间并不平等,谁也不能规定我是自愿成为,对吧?”
“这些尸体怎么办?当时月汶说得爽快,可考虑过西阁和北阁的感受?”雨鹙用下巴指了指漂在水上的三具巨兽尸体。
“放心吧,晦之秘术的魔气还留存在它们体内,它们会被黑暗完全吞没的,暗部找不到一点痕迹。汶汶给你许诺,也不是一点考虑都没有,她可不会给我找麻烦。”
冬语冰说着,对雨鹙眨眨眼。
她只是会让“他”有点麻烦而已。
不过猎杀三只巨兽,对堂堂魔君而言,也算不上什么。
雨鹙看着他,笑了一下:“我开始相信你了。”
“那我应该感到高兴。”
以前的几次交流中,冬语冰就知道想要得到雨鹙的信任不容易,三天前那天晚上雨鹙先找了月汶,而后面也是月汶为自己做了担保。想想真是失败,他好歹也在这里当了这么多年顺民,结果连一点信任都不得不这么费力争取。
“该回去了,晚了小淯会担心的。本来我们出来她就吓得要死。”
雨鹙点点头,两人便原路返回。
夜路漫长,他毫无征兆地回头,湖上依然平静如初,那还看得见一点巨兽的影子?
“你为什么会注意他?”
冬语冰回答:“我只是特别喜欢他而已,他是真璞胎,更是一个善良活泼的孩子啊。有人想要占有她,就不允许有人保护他吗?”
说着,已经到了门口。
雨鹙停下脚步,没有进去的意思。他看向冬语冰,眼神中重新带上审视和怀疑,感情和理智调和在一起,形成平和冷静的光彩。
“我会等你说实话的一天。完全的实话。”
他说完,转身离开了,似乎方才只是为了这一个问题与冬语冰多走了几步路。
冬语冰目送他离开,因为这最后一句话而愣怔良久,末了,也只能无力地笑笑。
他已经很难蒙混过关了。
在他看不到的死角,窗边一片冰羽慢慢融化成水,滴落到墙根的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