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03)手抄本的《青山稿》(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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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头枕着一条胳膊躺在床上,胸口上压着翻开的《胡溏记》,目光炯炯地盯着房梁,思绪停留在那本《青山稿》上。
《青山稿》里有四篇文章,有的长有的短,《劝农》不过三页千把字的样子,《劝工》却是前后十数页,洋洋洒洒上万言。就是因为《劝工》的篇幅太长,又是篇中有篇文中有文,内容涉及诸工百业,丝麻棉纸瓷玉金木都有论述点评,看着更象是份统计报告。他只是匆匆浏览过大标题,并没有仔细观读。即便是略观,他还是对《劝工》篇的内容感到震惊一一作者竟然在文章里提到造船业和海外贸易,还说:&ldqo;&hllp;&hllp;今泉扬二州海市税分内外,内轻外重,以为利民生养,然工商胡贾俱伤;胡贾冒洋越海,所至不惟利尔,亦扬工商解羸余&hllp;&hllp;&rdqo;
海外贸易能促进手工业发展,部分解决劳动力富余的问题,这个道理商成理解,也能比作者解说得更系统更透彻,但是他却不能不佩服《劝工》篇的作者一一他的见识来自书本,作者的见识却是来自对泉州扬州两个地方的关税政策的观察,是来自于实地考察,他压根就不能和人家相提并论。
他在心里默默地念颂着自己记下来的文章断句。
&ldqo;&hllp;&hllp;使民有持有峙有凭,以体民生;&hllp;&hllp;守四时更张,不伤其本;&hllp;&hllp;&rdqo;这是《劝农》篇中一句。在心头咀嚼半天,他还是不太理解&ldqo;持峙凭&rdqo;到底是指什么,又和&ldqo;民生&rdqo;有什么联系,只好先放到一边。
&ldqo;&hllp;&hllp;圣人立道,遍施教化,诸子陌行,四海流传,&hllp;&hllp;今当趋寒士广布,授字传文以解民惑,&hllp;&hllp;淳淳村妇苍头耄耋,偕如稚童;&hllp;&hllp;可记为岁考,亦维令名,宜引为法度颁行地方。&rdqo;
这是《劝学》篇里的文字。前一句倒还罢了,不过是工整意直朗朗上口而已;后一句却让他震惊得老半天不知道身在何地一一如今应该让读书人走到四面八方去,教大家识字,给大家讲道理,即便是妇女和老人,也要象教导儿童那样教导他们;要把这事作为读书人的每年考绩记录下来,要经常嘉奖他们;国家应该为这事立法,作为强制性的政策进行推广&hllp;&hllp;
这完全就是由国家强制执行的义务教育呀!
直到现在,当他再次咀嚼着这句话时,他依然感到心潮起伏难以平静。他的心头充满了对作者的敬佩和尊敬一一这个时代竟然已经有人提出要推行义务教育,而且还是最彻底的&ldqo;有教无类&rdqo;,还隐含着&ldqo;男女平等&rdqo;的思想观点,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作者啊?他是个思想家吗?还是个伟大教育家?这又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啊?竟然会催生出如此伟大的设想&hllp;&hllp;
他激动地在卧室里绕起了圈子了。
他内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出去走走的冲动。不是在座牌集走,也不是在燕州城里走,而是到更远的南边去,去上京,去泉州,去广袤的中原大地一一他应该更近距离地了解这个时代,了解这个国家,了解这个世界&hllp;&hllp;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冷静下来。他知道,对他来说,&ldqo;出去走走&rdqo;是个短时间很难实现的想法。大赵就要对北边用兵,作为戍守边疆的军人,他没可能能在即将到来的战争中置身事外。而且他也不会置身事外一一即便是流血都不可能化解他和突竭茨人之间的仇恨;要让他忘记仇恨,除非是他死了!
他又烦躁地在屋子里绕起圈子。他不想在燕州一直&ldqo;待职&rdqo;下去一一谁知道待职要待到什么时候呢?他现在迫切地想到军旅里去,想到那些马上就能同突竭茨人打仗的地方去。即便当不成旅一级的高级军官,做个营指挥也好,哪怕是哨长都行,只要能让他和敌人面对面地厮杀,无论什么样的职务他都接受,就算是贰哨或者队长,他也不会有半句怨言!但是他也知道这不大可能。即使他愿意去做个队长,卫府也不会同意让一个归德校尉仅仅去指挥五十个兵。但是卫府也没办法马上安置他,因为燕山三军里一时还没有合适他的职务。
看来他只能继续待职了&hllp;&hllp;
吃罢晌午,商成决定进城去把那本《青山稿》买下来。书不贵,才八百五十文,昨天他就想买,但是书肆老板说那是别人早就付过定钱的东西,两三天里就会去取,不可能毁约卖给他。昨天不卖不等于今天也不卖。他把自己的玉佩揣在怀里。到时候就把玉佩拿出来给书肆老板看,看老板还敢不敢不卖。
当他赶到书肆门口,还没下马,书肆老板就已经迎出来了,还亲热地帮他拽住马缰绳。
难道说老板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商成带着满肚皮疑惑进了书肆,并没有留意到牵马去栓马桩的小伙计指着马的后胯,悄悄朝老板打了个手势一一这是军马。
老板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就象招待个老主顾一样,热情地把商成让进了内院正厅,还亲手给他斟了盏热腾腾的香茶汤,然后才坐了主人的座位,问道:&ldqo;将军今天还是为那本《青山稿》来的吧?&rdqo;
商成惊讶地望着书肆老板。他穿的是谁都能穿的白色对襟衫,玉佩还揣在怀里没拿出来显摆,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他甚至瞄自己的脚一眼。他穿的不是官靴也不是软皮子的军靴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