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7 镇江一角(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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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小天仁立在钟楼下的空地上,钟声,娃儿们的嬉闹声和歌谣骤然间消失了,只有一群鸽子掠过钟楼,带着哨音,振翩飞逝,钟楼下顿时显得异常宁静。这座建于洪武十七年的四方形大钟楼巍然屹立,十三年的风雨剥蚀丝毫无损,那每面宽二丈九尺的基座一律青砖砌成,十二丈高耸入云的楼层雕梁画栋,重檐复屋四角攒尖顶,楼上悬挂一口巨钟,自寅时至酉时,每个时辰敲击报时,浑洪的响声传遍南京城每一个角落。叶小天后叉双臂,仰首观瞻,大钟楼沐浴在夕阳的光晕中,显得金碧辉煌,无比壮观。
“叶大人!好雅兴!”
忽然听见有人喊他,吃了一惊。一匹高大肥硕的黑马拉的马车来到他的身边,掀开车帘锦衣卫佥事盛唐正向他拱手。
“嗬,是盛佥事!”叶小天拱手还礼。
盛唐走下马车,拱手说道:“管事大人为何微服而行,莫非是……”
叶小天一把拉住盛唐的衣袖,压低声音说:“你说这件事会不会和燕王世子有关!”
“噢,何以见得?”
“盛大人,你想想,城中遍贴谣辞,娃儿争唱歌谣,正好是燕王世子失去踪迹的事情,哪能如此巧合,如此张狂?”
“叶大人,如果是燕王世子所为,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下手?依在下看来,断然不会是的,这样明摆着的事情,根本不可能的。”
“那么。城中遍贴谣辞,儿童竞唱反谣又如何解释?”
“这……,估计是巧合吧!”
“盛大人,本官以为。即使不是燕王世子,也必是反贼作祟,务须严刑峻法!”
“叶大人的意思是……”
“斩首弃市,杀一儆百。”
“那……请问大人,斩谁的首,杀谁的头呢?”
叶小天冷峻地抽搐着面上的肌肉。反问道:“盛大人,这些娃儿公然传唱反谣,该当何罪?”
“可是……正如大人所说,满城娃儿竞相传唱,难道——”盛唐的脸色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好像有些看不透叶小天,心想着这个叶大人可能是被逼急了吧。
“抓住几个娃儿,将他们的父兄斩首问罪!”叶小天坚定的说道。
“叶大人,这样做不好吧,咱们这毕竟是京畿之地。天子脚下——,万一被皇上知道,叶大人,你也知道后果的,何况皇上本来就不上倡导严刑峻法的圣明之主。”
“本官此意已决,盛大人。你也不要阻拦,到时候就算是皇上问及,凡事由我自己一人承担便是。”叶小天毫不客气地扬长而去。
“毬!”盛唐唾了一口,在心中骂道。他确曾看到贴在城中的谣辞,也亲耳听到娃儿们的传唱,但是他与叶小天的想法却完全不一样。他以为谣辞是不是燕王世子所作倒无关重要,是谁做的果然要查,但是现在严峻的情势是:谣词中挑明太子镇江的事情,还充满了对太子声望的打击,颠倒黑白。弄得人言沸沸,满城风雨,真真假假,扑朔迷离,这才是最要命的!
“啪!”盛唐坐上马车。马夫猛抽响鞭,黑炭马昂首长嘶,向着钟楼的北大街飞驰,路上行人惊慌闪路,惶恐地看着那迅疾而去的一团黑风。
傍晚,雨后的夕阳血一般殷红倒射在镇江南山的西麓丛林,一片旺盛的新绿中散缀着点点小花,淡淡炊烟和霭霭山岗轻锁嫩寒,山溪间的清泉伴着蛙鸣、鸟语,叮叮咚咚地蜿蜒流泻,仿佛是王宁妃笔下的春日夕照图。
忽然,百鸟腾飞,糜鹿惊逃,丛林间传来一阵疾雨般的马蹄声,四匹马风驰电掣般飞奔而来,一红一白二黑,红的如一团流火,白的似一道闪电,黑色的则在后面沉默的跟着,在寂静空旷的山野显得特别醒目。
朱高炽、杨兰儿并辔纵骑,杨兰儿一身墨绿色短装狭袖轻便衫裤,跨下一匹枣红马;而朱高炽则通体缟素,骑着一匹白龙驹。二马井头,撒开四蹄,谁也不让谁。
“世子,看见前面空中的飞鹰了吗?”杨兰儿大声喊着,“让奴婢再看看世子的箭法。”
“算了,让给他们吧!”朱高炽侧脸应道:“累了,拉不开弓了。”
后面的两名随从听见,连忙驻马。他们同时从箭囊中抽出雉翎箭,拉开硬弓。飞马跃过了横在前面的小溪。
“我喊一二三,你们同时发箭”杨兰儿从飞奔的马上狐假虎威的喊道。
马一直往前飞跃,空中的鹰示威似地紧逼着他们,在他们的头顶窜上劈下,骄傲地盘旋。
“一——二——三!”
弦响箭飞,速如流电。一声凄厉的哀鸣,飞鹰跃落到奔驰的马后。
他们同时控辔回马,马儿同时矫健地振鬣扬蹄,兴奋长嘶。
“好箭法!”
一声雷鸣般的喊叫,刮来了一阵黑色的旋风,炭黑色的马上端坐着一位通身紫服的粗壮男子,棕黑色的脸膛上浓眉厚唇,双目如电,浓密的胡须在夕阳的光辉下油亮油亮,他催马捡起被射死的鹰,在手中摇晃着。
“刘将军!”朱高炽看见这两个人不露声色,但是两个随从却是同时喊道,朱高炽小声地问杨兰儿:“瞧他那威风,可像是张飞,黑煞神?”
张飞,是罗贯中新做《三国演义》中的人物,大家都知道,因为真正历史的张飞可是白面将军,而杨兰儿却用于比喻黑煞神,可见演义永远比正规历史要深入人心的多。想到这个他们都笑了。
这个刘将军纵马来到他们跟前,貌似憨笑地摸摸后脑勺:“拜见世子和娘娘?”
“来,刘将军。你也试试箭吧。”朱高炽取下自己的弓,同时抽出两支箭。刘将军接过,在马上左顾右盼,突然。他一撒缰绳,黑炭马跃起,狂奔。大家都一眼瞥见前边的青草地上有两只奔跑的灰兔,向丛林中逃窜,眨眼工夫,跑在前边的兔子歪倒在地。紧接着,另一只进入丛林边的灰兔在小坡上也倒下了。
“好!”朱高炽夫妇同声喝彩。刘将军笑盈盈地朝他们走来,习惯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在世子面前献丑了,俺还差得远呢。”刘将军说。
他们跳下马,放几匹马在肥嫩的草地上美美地嚼食起来,悠然地摇动着尾鬃。而两个随从则是很识趣的在周围兜着圈子,看上去像是警戒的模样。
这个刘将军正是镇江水军指挥使刘遂,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约好来接朱高炽的,两个人很熟悉的样子,则因为刘遂乃是合肥人。距离凤阳并不远,而他的升迁和朱高炽的关系网有着扯不断的关系。
而杨兰儿也走到不远的一棵橡树下,翠绿色的衫裤在晚风中拂动,衬着她那粉红色的脸,夕阳下,像青枝绿叶上盛开的一朵牡丹。那么端丽,那么迷人。
朱高炽与刘遂对望了一眼,开始谈起了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