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0 狗尾(十二)(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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藩王们的种种丑恶行径一幕幕在朱标的头脑中闪过。如今,一向最本分的宁王朱权,又有人密奏其图谋不轨,行为多异;自己的儿子朱允炆在福州屡屡接见商贾,惹起了士大夫的愤怒……这一切都使他忧心如焚,年届半百的景泰皇帝也确实是不能清心寡欲啊!
“启禀皇上,户部尚书陈瑄求见。”
女官的奏报打断了朱标纷扰的思绪。
“叫他进来!”皇帝依然倚在躺椅上。
将近五十岁的户部尚书陈瑄受宠若惊,皇上极少在后宫诏见臣下。在女官的导引下,他走进皇帝的寝宫。
“臣陈瑄叩拜皇上。”
“罢了,你坐下吧。”
女官将披着黄缎的坐椅摆到皇帝右前方约摸五尺左右的地方。
“谢陛下赐坐。”
“陈卿,”朱标摸摸有些斑白的鬓发,看着陈瑄说,“朕叫你来,是要问你,第四次人口普查,汉族人口几何,而异族人口几何?”
陈瑄见皇帝面色严峻,心中发毛,作为户部尚书,也是刚刚接到第四次普查的数据,幸亏看了一遍,如果没有看,万一皇上认真起来,那可是渎职欺君之罪啊。他赶快站起身又行了一礼,奏道:
“陛下英明,臣也刚刚接到呈报,只是粗陋的看了一遍,现在大明计有汉族人数一万万四千五百七十六万余人,异族人数大约共计七百余万,具体臣还未形成奏报,恳请陛下责罚罪臣!”
“朕说过要责罚你的么?”朱标欠身反问:“起来吧。”
“谢陛下宏恩!”陈瑄回到椅子上坐下,心里如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他不明白已经进行了四次的人口普查,为什么皇上对于这次特别关心。
“朕叫你来,是想知道人口比之去年你接任之时增长如何,而新田开垦增长如何。而人口分布如何。”
“皇上,微臣去年接任之时,人口乃一万万一千四百余万人口,臣接任十六个月,增加了三千万……。”陈瑄见皇帝眯眼不语,欲言又止。
“说下去,我听着呢。”
“但是现在人口数量不好计算,因为流动人口过于剧烈,而且商贾们为了开发海外,隐藏人口不报之事,查无实据,但是确有此事,以臣所见,应该还要有五百万的隐藏人口未算在内,但是新增田地却是缓慢,盖因庄稼高产之缘故,现在务农之人渐渐少去,而新兴的工厂需要大批劳力,都集中去做工了。所以臣上任以来,新增田地不过一百余万亩。”
朱标点点头,语意平缓地说:“爱卿的意思是说,人口增长过快,而田地增长过慢,有些不对是吗?”
陈瑄见皇帝认可,且能理解更深,于是受到了鼓舞,兴奋地说道:
“皇上,臣以为,国家应以农为本,朝廷要重申务农务工条律。允许户部拟列务工细则,比如严厉打击商贾隐藏人口的行为。严格户籍制度,不报者一律视为异族,商贾用异族比例一旦超过限制,就应该按数量多少量刑,分流放、杖罚。”
“而务工应该仿造军户制度,家中独子不得出外务工,两子出一,三子出一轮换制等等,同时应派遣官员督察各地落实情况……。”
“好,就这么办,”朱标坐直身子,从矮榻上端起青花茶杯,抿了一口说:“你回去后制定个详细法则,奏朕细阅后交与司法部立法,若是能被皇事院和内阁通过,就按照爱卿说的执行。”
“臣遵旨。”
“包女史,给陈爱卿赐茶。”
不一会,侍女端进镀金托盘,包女史伸手取过一杯茶来,放到陈瑄坐边的茶几上。
“谢陛下赐茶。”
陈瑄抿了一口茶,心想乘皇上高兴,正好把近日来最困扰的一件事启奏皇上,谁知还没开口,便见皇帝沉下脸来,赶快缩回话头。
朱标地将话锋一转,探身问道:“陈爱卿,听说你母亲过七十大寿,二皇子送礼过府了?”
“臣……嗯……,臣惶恐,是解学士代送的。”陈瑄听皇帝突然问及母亲寿宴事,不知究竟,慌忙答道,见皇帝不语,赶忙补充道,“酒宴中,解缙献景德镇镶金釉里红大花瓶两只……”
“还有苏州织锦两匹、端砚两方、封金六十两。”皇帝接口说道。
陈瑄惊出一身冷汗,他虽然是新晋一年左右的户部尚书,但是久在京师,深知皇帝的内厂,四处游荡如同无孔不入的幽灵,专门察听大小衙门及官吏们的一言一行,然后密奏皇上。
虽然料定母亲做寿,皇上肯定知道,但是连解缙代礼王送的几件贺礼皇帝都了如指掌。好歹自己早有防备,那天晚上自己言行并无越轨之处。但仍然担心皇上多疑,连忙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地向皇帝奏述一遍。
原来陈瑄的母亲过寿,也不算是铺张,只是解缙突然到访,自己送了礼物不说,还拿出一些宝器,说是代替礼王所送,自己也不敢推辞,只好收下了。
朱标早就知道这件事,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点一点陈瑄,使他警觉一些,知道自己的本分,见陈瑄说的还算是老实,于是就命他退下,尽快的将奏折送来。
此时,杨蝶匆匆地走进坤宁宫,她转过屏风,与户部尚书陈瑄打了个照面,陈瑄赶忙施礼。杨蝶鼻子哼了哼,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寝宫。
“蝶儿……。”还没等杨蝶站定,朱标就问道:“户部尚书的母亲过寿,你父亲也去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杨蝶好像早已准备好回答皇帝的责问,说:“皇上英明,但朝廷立有条律,后妃不得干政,臣妾不敢多言。”
“朕要你回答,有甚不敢言语之理?”
“臣妾遵旨。依臣妾鄙见,陈瑄母亲做寿,朝中大臣贺礼,乃为人之常情,臣妄斗胆以为,这没有什么不妥,解学士不是也去了吗?”
朱标嗯了一声,杨蝶嘎然止语。
“说下去呀,朕听着呢。”
“是,”杨蝶见皇帝眯着眼,并无不悦之态,接着说道:“若论亲疏,家父和陈瑄同出永嘉门下,不去反而不妥,倒是解学士纡尊降贵,臣妾倒是不明白为了什么?”
“好一张伶牙利齿。”朱标抿了口茶,自嘲说:“你随朕快三十年了,今日第一次发现,原来蝶儿是位能言善辩的巾帼英才,当初在内厂的英姿未变啊。”
“恕臣妾直言奏呈。”杨蝶怎么会猜不透朱标的心思,他知道皇帝为了点醒父亲杨杰和解缙的政见不同,但按照既定的策略,她顾不得许多忌讳了。接着闪烁其辞地补充说道,“皇上圣裁,臣妾毋需多言,皇上也知道其中缘由的。”
“哈哈,真所谓平日不露面,偶而露峥嵘啊。好了,不说这事了,你且陪朕坐坐,下盘棋,如何?”
“闻听皇上圣体欠安……。”
“不碍事,老毛病了。刚才偶觉头晕心跳,现在好了。”
朱标欠身站起,杨蝶走近想搀扶他,皇帝一摆手,自个儿走到窗边。
包女史将两张檀木座椅摆了个隔几对峙的位置,几上放着镶金雕龙的玉石棋盘,同时将青花瓷罐内的棋子轻轻地倒出来。棋子做得相当精致考究,以极名贵的宝石为材料,磨得光滑圆润,每颗棋子均以九粒芝麻大小的真金嵌入圆面四周边,白子晶莹似雪,黑子漆亮如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