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处置(2 / 2)
念头闪过,陆明萱忽又想到,难怪前世没有凌孟祈进京来投奔定国公府这一出,指不定前世的他根本一早就被凌思齐这个禽兽不如的所谓亲生父亲给害死了,自然也就不会有凌老太太打发他进京既是为避祸,也是为谋条生路之事了。
陆明萱不由攥紧了拳头,只觉愤怒得无以复加,更心疼得无以复加。
不待凌老太太把话说完,已冷笑着厉声打断了她:“凌老太太还想抵赖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没听见方才凌老爷已经把该招的都招了吗?你是不是以为只要你抵死不承认,你们母子做过的事情便可以当作没做过,我夫君受过的伤害也可以当作没受过了?我告诉你,这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陆明萱一面说,一面已握住了凌孟祈的手,立刻便被他反握住了,握得她有些生疼,更疼的却是心,她只能在心里告诉凌孟祈,不管怎么样,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你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以后谁也休想伤害到你!
凌孟祈虽听不到陆明萱的心声,却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担忧和心疼,他心里一下子好受了许多。
不过本来他心里也不是多难受,就算他曾对凌老太太和凌思齐有过期待有过孺慕之情,也早被二人年复一年的漠视和冷待,以及此番二人进京后的所作所为磨光了。
他更多只是觉得愤怒和荒谬而已,还有几分对凌思齐的蔑视,口口声声是他的老子,给了他生命,那要么就不做,要么就直接做绝,连谋害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偷偷摸摸的,还要让自己的老婆和另一个儿子为自己背黑锅,这样的男人,也好意思称其为男人?
这般一想,凌孟祈心里越发平静了,也懒得再听凌老太太废话,直接说道:“事已至此,我也不想再与你们多说,你们走罢,不过在走之前,记得将我的名字先从你们凌家的族谱上勾去,因为从即刻起,凌孟祈不再是凌家的人,你们以后是生是死,凌家和凌氏一族是好是歹,都与我再无半分瓜葛!至于官府那里,我自会去另立门户,以后也会另立宗族,这些就不劳你们费心了!”
凌孟祈说完,扶着陆明萱站起身来,便要离开,同时吩咐丹碧:“你亲自瞧着凌老太太和其他人收拾东西,记得该是他们的东西,一针一线都不能让他们落下,同样的,不该他们的东西,一针一线也不能让他们拿走!”
对这样的结果,凌老太太自然难以接受,且别说没了凌孟祈,以后该由谁来为她和凌思齐养老送终,凌家的香火传承自此也将中断,她死后都没脸却见凌相于九泉之下,只说她和凌思齐的有生之年,又该由谁来供养他们?
难道真让他们一把年纪,养尊处优了一辈子,临到老来,却不得不为了一日三餐,去出卖自己的劳力,甚至其他吗?
凌老太太想到这样的日子就忍不住浑身发抖,不,她不能让凌孟祈自此不再是凌家的人,不再是她的孙子她儿子的儿子,她更不能让他就此将他们赶出去,哪怕是死呢,她也一定要死在他凌孟祈的底盘上!
“祈哥儿你等一下!”凌老太太忽然大叫一声,因担心光言语不能让凌孟祈留下,还以远远不符合她年纪的速度猛地起身,敏捷的挡到了门前。
随即又急又快的说道:“不错,你父亲当年的确曾几次三番的谋害于你,我也曾几次三番的纵容包庇他,可他是有苦衷的,就像他方才说的那样,他并不是无缘无故就容不下你的,你想一想,你再怎么说也是他的亲生儿子,身上流着他的血,他又怎么可能不疼你爱你,在你一岁多以前,说他把你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也一点不为过!只是他这苦衷不能让更多人知晓,你且先让你媳妇儿带着下人们都下去,容我细细与你说来,你听完之后,自然也就明白了,到时候你再来决定要不要将自己的名字自凌氏一族的族谱上勾去,要不要将我们撵出去,行吗?”
凌老太太说完,便一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边拿饱含祈求与期待的目光注视起凌孟祈来。
奈何凌孟祈仍是半点不为所动,冷冷道:“不必了,我不想听,且听了也绝不会改变主意,所以听与不听都是一样,凌老太太还是省点口舌罢,丹碧,送客!”
他自然知道凌老太太口中凌思齐的所谓“苦衷”是什么,可就算当年卢氏对不起凌思齐,又关他一个无辜稚子什么事?且他出生在前,卢氏对不起凌思齐在后,难道就因为卢氏对不起他凌思齐,他便不是他的儿子,身上就没有流着他的血了吗?
所谓苦衷,不过只是他们母子掩盖自己懦弱残忍与禽兽不如恶行的借口而已!
“你怎么就知道听了你不会改变主意?”凌老太太顾不得喘气了,忙叫道:“我相信你听了一定会改变主意的,你就让你媳妇儿和下人们都退下罢,就当是我做祖母的最后一次求你了,还是非要我死在你面前了,你才肯甘心?”
这个死老太婆,都到这个地步了,还想威胁凌孟祈,果然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陆明萱暗暗发狠,转念却想到现下还真不是让眼前这对禽兽不如的母子滚蛋的好时机,陆明凤可还等着抓凌孟祈和她的小辫子呢,万一将这母子两个放到外面去,谁知道回头会与他们带来什么大麻烦?
这般一想,陆明萱不得不轻拉了凌孟祈的手一下,冲他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至少暂时不能让这母子两个滚蛋。
然后她清了清嗓子,打算自己上阵与凌老太太周旋。
不想凌思齐却忽然冲凌老太太近乎歇斯底里的吼道:“娘,你想说什么,难道你还打算把那样耻辱的事说出来,让更多人知道,让更多人看我的笑话,让更多人看不起我是不是?你不许说,不许说,你要是说了,就是不给我活路,就是在逼我去死,你自己考虑清楚到底是说还是不说罢!”
当年卢氏抛夫弃子之举对凌孟祈造成的伤害固然最大,然要论耻辱,却是对凌思齐的更大,想他也算生来便是天之骄子,更因父亲看重母亲疼爱,自小到大日子不知道多顺心,却唯独在婚姻上栽了大跟头,不但成亲后与妻子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的,到最后妻子竟还跟着别的野男人跑了!
这简直就是他毕生最大的耻辱,让他每每想起来,都恨不能吃卢氏的肉喝卢氏的血,连带对与卢氏生了张七八分相似脸蛋的长子也是恨之入骨,如今母亲为了有人给他们养老送终,竟打算把自己的耻辱告诉别人,哪怕那个别人正是他和卢氏生的儿子也不成,——他已经在长子面前维持不住做父亲的尊严了,再让长子知道他连自己的老婆都留不住,岂非只会越发看不起他,越发要将他鄙视到尘埃里?
关键长子长得跟卢氏当年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他看不起他,岂不是在说卢氏也看不起他,所以才会毫不犹豫便离开他,跟别的野男人跑了?也就难怪凌思齐听得凌老太太竟要把他的所谓“苦衷”告诉凌孟祈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了。
凌老太太被儿子满脸的决绝吓了一跳,又见孙子始终冷着一张脸,一副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都绝无半分回圜余地的架势,气急交加之下,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我这到底是造的什么孽啊,遇上这样气人的儿孙,明明都已经一把年纪,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了,却还要为将来的生计发愁,为没有人养老送终发愁……早知如此,当初老太爷去时,我便该一块儿去的,也好过如今这般生死无路……老太爷,您开开眼,把我也一并带走罢……”
半真半假的哭了一歇,见除了春华嬷嬷以外,竟无一个人上前安慰自己,更没有一个人因为自己哭了便先妥协,这次是真伤透了心,索性眼一闭,便狠心往一旁的墙上撞去,口中还叫着:“反正我也活够了,如今死了倒也干净!”
万幸千钧一发之际,丹碧眼疾手快扑上前将她挡住了,然后往后面一推,她便歪到了春华嬷嬷身上,压得后者也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主仆二人都摔倒在了地上,半晌都再爬不起来。
陆明萱待凌老太太消停了,才居高临下冷冷说道:“凌老太太不必想着你说了你所谓的‘苦衷’,一切便会改变,凭那苦衷是什么,都不能改变我夫君曾是你儿子亲生骨肉,身上流着他的血,他曾是你们凌家堂堂正正的嫡长子这一事实,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初你们对他做的那些事才越发显得丧尽天良,禽兽不如,如果有可能,我相信他宁愿死,也不愿意投生在你们这样的人家,有你们这样的父亲和祖母!”
陆明萱自然也知道这所谓的“苦衷”是什么,可罗贵妃是罗贵妃,凌孟祈是凌孟祈,就算有一句话叫“母债子偿”,凌思齐也不是理所当然的债主,凭什么要让同样是受害者的凌孟祈来承受他的愤怒与屈辱?
顿了顿,“不过,看在你和你儿子都已不再年轻了的份儿上,我可以劝着夫君在你们有生之年不赶你们出去,你们死后也不会让你们曝尸荒野,但也仅此而已,夫君脱离凌家,另立门户与宗族却是无可改变,你们死后无人供奉香火,凌家的香火自你们终断也无可改变!并且,你们留在我们家的庄子上也别想再当什么老太太老爷,你们身边的一应下人我都要即日发卖了,以后你们的一日三餐你们也要凭自己的劳动获取,你们也不能再住现在的屋子,而必须搬去普通的厢房!你们若是这样还愿意留下,那也就罢了,若是不愿意,大可即刻离开,到底留下还是离开,端看你们自己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