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2 / 2)
卫都说着俯身从铁架下面拖出一口朱红大箱,打了开来。楚煌探头看时,偌大的箱子里面竟然只有区区几锭白银,另有几本破旧的账册,卫都伸手拿出,拍落上面的灰尘,倒有数片短笺飘落下来。
楚煌伸手一抓,不待那笺纸落地便收入手中,随手翻看却见上面净写着什么“某吏部支取银钱若干”,“某郎官借得金银多少。”
“这是什么?”楚煌奇道。
卫都打开别个木箱将账册投了进去,又从楚煌手中接过借据,摇头叹道:“几十年来,朝廷任人惟亲,污秽不堪,官吏巧言令色,只知道中饱私囊,上欺国家,下虐百姓,朝令夕改,沦为笑柄。自神国肇立,孤戾之气让人寒心,天齐帝以神明自居,聚九州之铁铸成大错。一旦晏驾,天下已是哀鸿遍野,元气凋丧殆尽。摄政虽稍知返矣,奈何亦是不学无术之徒。赖我民勤苦,国本稍滋厚矣。朝廷方顾视四方,以雄杰自视。狼行狗视之徒夤缘求进,井蛙鼓腹,何识治道?”
“昔日,秦皇修阿房宫、骊山墓,刑徒揭竿,豪杰并起,隋炀帝造大运河,龙舟游幸,天下分崩,四海鼎沸。蒙元修黄河,饿殍遍野,不知存恤,石人只眼,挑动天下。秦皇扫平**,势岂不盛?隋文积粮数世,国岂不富?蒙元雄视欧亚,力岂不强?一旦私欲炙盛,无不应手而灭。想我朝民力稍聚之时,正应该开诚心,布公道,复返于中夏之仁道,厚风俗而扬贞信,不图桓、和两朝,只知粉饰太平,筑巢于苇蒿之上,欲求其稳如磐石,天下宁有此事?”
“国相破秋风执政,徒知遍天下修建楼宇,术亦何短哉?蜂房水涡,何只千万?推原积富之道,本亦无不可,奈何以政令之威力强取豪夺哉?譬如这箱中的库银,数不过十万,某部郎借十万,某员外借**,箱中早已中空无有,而账目却是文过饰非,自欺欺人。外间流动之银币却数十倍于库藏矣,物价升腾,百姓破产,而我府库也一样贫乏难济。一旦民怨沸腾,兵事四起,朝廷兵备废驰,府库空虚,这仗又如何能打得赢?”
楚煌叹道:“有若云,‘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李义山也说,‘历览前贤国与家,成由勤俭败由奢,’今日天下竟相奢靡,世风颓丧至此,真不知是谁人之过?”
“肉食者鄙,又能奈何?”卫都苦笑道:“我随兰王一路败走,这府库原是亢州府衙,兰王得知府库无银,也只好秘而不宣,深恐军心不稳。我已将文书上的抚金凑齐,另有十五口箱子,原是兰王自己积攒。你将其一并带去,留作王妃以后用度。若是放在此处,早晚还是入了黄天的口袋。你对外只说是盔甲兵器,料想也无人怀疑。还须委屈王妃在箱中躲藏片刻,方可逃过任南王的耳目。”
三人计议停当,便依计将陈鱼藏入箱中,楚煌随手在箱上一拂,就见得眼前一花,木箱已被收入齐物袋中,失了踪迹。卫都虽不明底细,也知道是仙家妙术。楚煌又让他指明了那十五只箱子的所在,一一如法收入袋中,如此一来,自不怕逻卒起疑。
两个墨吏也已将抚金装了五只箱子,楚煌招了军士进来搬运,和卫都道个别,押了箱子扬长而去。卫都自托词王妃传唤将红珠引入库中,别寻门路逃出王府。
楚煌一行大摇大摆的抬了箱子出府,府卫识得他是黄天军新贵,任南王新封的左军总管,自也无人敢上前盘问。走出王府,将箱子装载上车,一行人马不停蹄赶回大帐。
众人甫进辕门,便有胡缨、吴钩两将接着,簇拥着都至中军而来,诸将摘了兜鍪,两旁坐定,楚煌也拔下犀簪,落了素冠,掷到桌案上。
侯嬴轻捋白须,一阵踌躇,“少侯,这驻扎郡县之事……”
楚煌摆手道:“今日大伙往来奔波都已困乏,有什么事便明日再谈。南王这些赏赐便由侯老主持分发各营,侯老久在军中,娴熟兵事,营中之事还须你多多费心。”
“不敢。”侯嬴逊谢道:“少侯吩咐,老朽自当从命。这里尚有小狄天王抚恤大将军并赏赐少侯的金银绸缎,……”
“哦,”楚煌道:“诸将随我叔父攻城掠池,立功无数,楚煌并无微功,何须这些赏赐,也请众兄弟一并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