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 入草人（2 / 2）

李严答道：“果然是山河秀丽，不错，很好。”其实，李严在回答王衍之时，心里却一直盘算着一个问题：那就是他回到洛阳后，该如何劝说唐帝，立即出兵伐蜀！但王衍却丝毫没有觉察，整日里只是带着他最为宠爱的元妃韦氏游山玩水，嬉笑取乐。

王衍为太子时，王建为其聘娶了兵部尚书高知言之女为太子妃，但他却一直不喜欢高氏。即位之后，徐耕的孙女锦儿，也就是太后、太妃的侄女入宫来拜见姑姑，王衍一见，惊为天人，当时就想纳其为妃。太后、太妃姐妹俩却担心朝廷内外会有议论，说她一门三女皆入宫中，便声称锦儿为韦昭度的孙女，这才将其纳入宫中，初为婕妤，没过多久就加封为元妃了。

韦妃入宫之后，王衍对高妃就更加疏远了，从青城山回到宫中后，干脆就把她打发回家了。高知言听说后，当时就惊骇晕倒，醒来之后，就绝食而卒了。

王衍听说后，竟是毫不在意，仍然继续游乐。他喜好用丝锦围成长宽各达数百步的屏障，在其中蹴鞠，经常到绿野之上围帐击球取乐。到了夜里，就燃上各色香烛，因此能够昼夜不停的游玩。路过之人见到如此阔大的屏障尽皆惊讶万状，但却不知道是天子在此娱乐。不久，他对此也厌倦了，便又琢磨出了新花样：用丝绸扎结成大山的形状，号称“缯山”，并在其上建有宫殿楼观，遇到刮风下雨，“缯山”稍有损坏，就马上命人用新的丝绸扎结。王衍经常与众狎客、妃嫔在其中欢饮取乐，有时，一连十几天都不下“缯山”。王衍还在“缯山”之前专门修筑了一条水渠，可以直通禁宫，王衍常常乘船夜归，令宫女们手持上千台蜡炬立于前面的船上，将水面照得如同白昼。

枢密使宋光嗣等人为了自己能专权独断，便千方百计地满足王衍的行乐之欲。潘在迎等人更是经常劝王衍诛杀进谏之人，绝不让人“毁谤”国家。就连宰相王锴、庾传素等人都不敢进谏，更不用说众文武大臣了。

军使王承纲之女甚有丽色，王衍听说后，竟令人在其出嫁的头一天，强行掳入宫中。王承纲奏请说女儿夫家逼迫甚急，请放女儿回家，王衍大怒，竟将王承纲流放茂州。王承纲之女听闻其父因自己而获罪，就悬梁自尽了。

李严在成都呆了将近一个月，一再对王衍说：“蜀国山河秀美，百姓安居乐业，李某定当力劝大唐皇帝与蜀国修好。”王衍大喜，不久即将放李严归国。然而，一回到洛阳，李严便向李存勖献策伐蜀。

李严动身去蜀国的时候，带了很多名马，想向王衍交换些奇珍异宝以充实后宫。到了蜀国后，才知道蜀国严禁丝锦、绸缎、珍宝、奇货进入中国，只允许粗糙、品质极差的才可以进入中国，并称之为‘入草物’。故而，李严几乎是空手而回，只换来黄金二百两，还有一些地衣、毛布。

李存勖大怒道：“物归中国，谓之‘入草’，难道王衍他就不怕自己做‘入草人’吗？”

李严趁机说道：“王衍年少乏能，荒纵骄奢，不亲政务，排斥功勋，亲昵小人。其掌权之臣王宗弼、宋光嗣等人，皆为谄佞、阿谀之辈，个个专横跋扈，贪得无厌。整个蜀廷贤愚易位，刑赏紊乱，君臣上下奢淫成风。以臣来看，大兵一到，立时就会土崩瓦解。”李存勖一听，当时就打定了主意，决定出兵伐蜀，并责令郭崇韬全权负责，力争用一年的时间完成准备工作。

李存勖为麻痹王衍，又遣李彦稠为使者，前往蜀国，主动提出修好。王衍大喜，遂对唐国不加防备，而且还裁撤了威武城的戍守，召关宏业等二十四军回成都。不久，又裁撤了武定、武兴招讨使刘潜等三十七军，之后又将金州王承勋等七军也撤回了成都。

王宗寿见蜀主失德，危机四伏，知道国亡之日已经不远了，竟只身前往深山隐居了起来，专心修习道法。王宗寿离开成都后，王宗弼为了讨好宋光嗣、景润澄等人，趁机对二人说道：“宗寿曾让我除掉你们，我执意不肯，他这才不乐而去，现在，我等可以高枕无忧了。”宋光嗣等人信以为真，皆跪拜泣谢。王宗弼之子王承班听闻此事之后，对夫人叹道：“总有一日，我家定有大难！”

王衍自从与王承休之妻严美娘有染后，王承休便青云直上，不到三年，即从一介军使飞升为宣徽北院使。王承休在诸军中遴选了一万二千名骁勇之士，把他们分配在龙武军之中，并提高了龙武军的兵械配置，扩充成步骑四十军，用王承休的话说：“龙武军乃蜀军精锐中的精锐！”当然，龙武军将士待遇自然也优于其它军。王衍大喜，以兼任龙武军统帅，并让王承休推荐副使，王承休推荐裨将安重霸为副使。

安重霸，云州人，原本为河东军校，因违反军规逃奔到大梁。后来，又在大梁犯了杀人罪，只好逃奔到西蜀。安重霸为人狡谲多智，善于迎合，王建想用他训练骑兵，便将他擢拔为了亲将。安重霸见王承休倍受王衍重用后，便寻机投奔到了王承休的门下，对其百般逢迎，并很快博得了他的信重。

王承休因美妻与天子有染而成为了朝廷禁军的统帅，此事本就让元勋宿将、文武大臣们心有不服，如今，安重霸一介逃犯竟被破格擢升为了禁军副统帅，就更让人不服了。一时之间，朝廷内外议论纷纷，许多元勋旧将皆认为安重霸无尺寸之功而骤得大位，无不感到愤慨、羞耻，整日里吵嚷不休。王承休、安重霸皆感不安，安重霸趁机对王承休道：“成都人都在议论，听唐使李严的意思，中原皇帝想要伐我蜀国，若果真如此，成都必成险地！既然朝野都在议论王公，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王公何不奏请陛下外出为官呢？” 王承休问道：“我也想耳根子清静，去哪里好呢？”

“最好是能远远地离开成都，去做一镇诸侯，安某看秦州最好。”

王承休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王某现在仅为宣徽院使，要求为秦州节度使，是否太让陛下为难了？”

“当然不能明着说了！”安重霸将满脸的络腮胡子靠近王承休，嘀咕了半天，王承休听罢，连称“妙计！”当即入宫，对王衍说道：“臣听说秦州有许多美貌女子，臣请前往秦州为陛下采择，以献内宫。”王衍大喜，当即改任王承休为秦州天雄节度使，进封鲁国公，让他率领龙武军前往秦州为其选美——如此一来，整个龙武军精锐之士自然也就成了王承休的牙兵了。

王承休离开成都后，京城内外马步都指挥使也就是朝廷禁军统帅一职就空了出来，按理说，此职应由王宗弼等元勋兼任，但王衍却将此职授给了太后之兄徐延琼！徐延琼毫无战功，却仗着外戚裙带替代了王宗弼，高居众多旧将之上，因而，朝廷内外皆有不平之意。

不久，王衍念在张格有劝立太子之功又将张格召回，并重新拜为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