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不是善类(1 / 2)
新的一周,老唐的衣服又换成了中年男人标配的白衬衫黑裤子,他站在讲台中央拿笔在白板上板板正正写了四个大字。
[我的梦想]
“这周咱们的班会主题就在这了,先给各位同学们十分钟的思考时间,一会点几个同学起来说说,你们的梦想是什么。”
老唐笑着负手离开教室,往后门走去。
贺焱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临近他右肩的窗户忽然被用力推开,一股说不上来热还是冷的风灌进他脖子里,他烦躁地把黑色卫衣后面的帽子戴上,动作快速又熟练,换了个姿势接着睡。
这明明不冷的天气,贺焱穿的倒不少。
老唐手扒着窗户,见他没有一点睡醒的迹象,便伸手推了推他。
贺焱眼眸微眯,因那些药物的原因,他总是犯困,发梢微卷的头发还有好几根爆炸一般垂直竖起来,脾气上头了直接不留情地拍掉老唐的手,不明真相地骂骂咧咧:“付卓你他妈是不是不想活了。”
付卓看好戏,心凉了半截,“焱哥,你不要给我天降平底锅。”
贺焱吸着鼻子直起脑袋,大有那种“如果是你你就没了”的气势,他扭头看见老唐在窗户边笑眯眯地看着他,吓得直接从板凳上滑了下去,屁股着地。
班里一阵哄笑,季朝捂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差点和他一样摔下去。
只有姜正明在注意林淼的目光。
好像自从贺焱上次在KTV里被付卓他们逼着玩了那个大冒险以后,本来嗨得不行准备录像的同学不约而同地没声音了,一路上回到家都跟哑巴一样少言寡语。
有开玩笑的心思,但没人会把这种玩笑当真。
就跟学校论坛里没停下来过的水火cp讨论贴,所有人都是在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中找点乐子而已。
老唐着急地从后门走进来询问:“贺焱没摔着吧,我下次开窗户的时候就知会你一声,不用那么大反应。”
贺焱赔笑着捂腰站起来,板板正正坐回自己位置上,刚冒出头的困意一下子消失不见。
“您放心,我没事,咱年轻能折腾。”
付卓笑的捶桌子。
“那就好那就好。”老唐假装自己根本不是看到贺焱睡觉所以故意吓他的,他摇着头走上讲台叹气,“白板上的是我写的主题内容,你快看吧,一会第一个和大家分享一下你的想法。”
“焱哥不愧是亲儿子,这优惠待遇我真的一辈子不想拥有哈哈哈哈哈哈哈。”
“亲爹行为,尔等不配。”
“感谢唐哥不杀之恩。”
林淼弯了嘴角,露出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被侧身抓着卫衣厚衣领扇风祛除霉运的贺焱一眼看见了。
只是嘴边挂着笑,贺焱却仿佛看见了她眼角眉梢流露出来的笑意,像一股清泉流过心房,澄澈透明。
贺焱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不痛不痒的,又叫人无法忽视,他想也没想立刻举报:“唐哥,我觉得林淼看我不爽很久了,她用眼神告诉我要和我一决雌雄。”
林淼收回笑意,冷淡地瞥他一眼。
老唐握着老干部茶缸喝了口水,习以为常,贺焱每次不情不愿的回答问题或参加额外的课内活动都必须好死不死的拉着个人给他陪葬,说是这样会死的更体面。
他笑得别有深意,眼角的积久了的皱纹似乎也抚平了,“林淼同学也好好思考,贺焱说完以后你也来讲讲,把理论知识运用到实际来!”
又来这套。
林淼感受到了来自二十八个人的热情注视,她淡淡垂眸,像没看见一样自顾自地翻开书学习标重点,跟没有感情的学习机器一样。
贺焱极为满意,他用不着想,随便一扯就是千百个不着调的梦想,比如小时候当宇航员、长大了做医生,连造火箭都能编造的出来。
但他貌似认真凝神了片刻,手臂撑着窗台边起立,窗沿上放的几盆已经枯黄的绿植随着被老唐打开的窗户迎风摇曳,贺焱缓慢地勾起嘴角,视线落在那特意突出的四个大字上。
林淼长得这么好看,皮肤也挺白的,不去当个模特太屈才了吧。
可惜了,她成绩优异,怎么就站不起来呢。
这是贺焱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他竟然有种如临大敌的心态。
虽然不清楚林淼得的是什么病,能不能治愈,但他这一刻无比惋惜,她居然只能坐在轮椅上。
“我的梦想……是将来当个医生吧。”
老唐要出口的话一顿,大约是没想到他会说这个,他接着问:“原来贺焱想做白衣天使,有什么说法吗?”
付卓和季朝见怪不怪,捧场道:“焱哥好厉害啊——”
“救死扶伤——”
“七级浮屠——”
贺焱轻飘飘睨了付卓一眼,拿抽他筋一个力度疼的掐他胳膊,付卓立刻痛得不停跺脚。
“理由吗?我……”贺焱收回手,话到嘴边及时刹住了车,按了按自己随机凌乱美的发型,“医生多帅啊,白大褂往身上一套,手术刀一挥舞就能救人,简直酷毙。”
说不定还能实现某个人的梦想。
老唐赞扬道:“不错,有志气,那你要努力实现啊。”
“必须的。”
贺焱吊儿郎当地坐回来,低头在付卓的抽屉里瞥见几粒瓜子,手疾眼快的抢过来塞嘴里磕。
“林淼呢?”
她写字的手停住了,油笔墨在草稿纸上晕成一个小黑点,林淼强迫症的盯着那处许久,贺焱把吐出来的瓜子皮扔进垃圾袋里,作玩世不恭的模样看她,好整以暇地托着下巴等她说话。
林淼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一个不成文的想法。
距离她转学到衡水已经快一个月了,而那场雨天的篮球赛在她的记忆里,也近一年了。
其实挺有趣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去年久旱,只有一天下了雨,后来又持续到今年三四月份才有了第一场春雨滋润干涸的大地。
就那一天,文校举办了一场外校之间的友谊篮球赛。
有很多东西,林淼曾经认为,是穷极一生也找不到答案的。
比如安德鲁.沃伦一家的虐恋情深,谁也说不清是谁爱上了谁,比如她的父母对她的感情是否掺杂了别的杂质,她无从知晓。
本来以为直到离开人世间也绝对不会忘的那个雨天,如今好像随着贺焱骄傲放肆地讲述的光辉事迹而慢慢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