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二十四章（1 / 2）
屋外,天空阴暗,乌云盖顶，明明是清晨却暗如黑夜。钟毓在屋里点了蜡烛，才看得见书上的字眼。
屋内,是暴风雨来临的沉闷。
但是，她的屋里可不安静。
钟毓耳边不时回响着鬼爷的声音。
“敢吃我？敢跟我同归于尽,看小爷不揍死你。”
话落，便是鞭子打在皮肉伤发出“啪啪”的声响。
随后，便会有一道声音响起。
“哎呀，疼死我了。你知道我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打我，看我以后饶不饶得了你。”
这道声音跟鬼爷清脆的嗓音相比显得有些轻挑邪气。
说完后，迎接那声音的又是一阵鞭打声。
“小爷就是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也照打！”
钟毓就坐在窗边看书。鬼爷就坐在她背后的桌子打人。
被打的也不是人,那个喊着求饶，有着轻挑容易惹人揍的声音的主人是一只鬼，还是一只无头鬼。
无头鬼没有头，说话声是从腹中发出。虽然无头，但因为极为爱美而幻化出一颗人头借此保持完整的身躯，也能用这个幻化出来的头颅实现吃人的行径。
但这个头颅在鬼爷这里却行不通,被鬼爷当成球踢来踢去之后，终究无法维持鬼力而自动消散了。
这只无头鬼就是上回钟毓在回廊上遇见。差点遭遇毒手，被鬼爷捏爆了脖子，生吞下肚的那个男鬼。
只是,钟毓与鬼爷没料到，这只无头鬼倒是挺耐受的，连鬼爷的腹部都无法将他克化，鬼爷还肚子疼了一天一夜。
鬼爷肚子疼得快魂飞魄散的模样，也把钟毓吓得够呛，但钟毓更是被气得够呛。
鬼爷明明知道男鬼未消散，也知道什么法子把男鬼弄出肚子，却故意隐瞒她，把她耍的团团转。
惹怒钟毓的后果便是，罚鬼爷不准吃饭。
鬼爷不怕钟毓不理她，但不给吃饭却是大大戳中了鬼爷的死穴。
须知，鬼爷作为一个鬼物，原本便不需要像凡人一样每次进食，他吃元宝蜡烛或者空气都可以填饱肚子。
鬼爷自诩他非凡鬼，是一只需要供在神坛上的鬼。但就是这样一只可以供在神坛上的鬼爷，却愣是被钟毓养成定时每日两餐的习惯。
钟毓吃饭的时候，总会备多一份饭给鬼爷。久而久之，鬼爷就更加贪吃了。
这回，没得过嘴瘾，简直把鬼爷难受得慌。
于是，鬼爷把气都撒在无头鬼身上。
每日清晨跟傍晚必会上演鬼爷甩着小皮鞭抽鬼的画面。
为什么会选择在清晨跟傍晚打鬼呢。
因为这两个时辰是鬼爷肚子饿的时候。
就在钟毓听了不下十遍两只鬼你扎我心我踩你脚的相互挑衅话语后，屋外突然电闪雷鸣，过不了多久，便“哗啦啦”地下起了倾盆大雨。
钟毓坐在窗边，也被雨水溅到了些许。
然而，钟毓却留意到身后安静了很多。
钟毓奇怪地往后望去。
鬼爷甩小皮鞭早就甩累了，这会正趴在床榻上继续翻看他的小人书。而那无头鬼却是坐在椅子上，不发一言。
虽然没有头颅，看不到无头鬼的表情，但钟毓却能感受到无头鬼身上那种淡淡的忧伤。
这只无头鬼看来也是生前有故事的。
傍晚时，钟毓用饭时，递给了无头鬼一只蜡烛。无头鬼接过后，便直接放进自己的肚子里，又拿出一根光溜溜的小木枝。
无头鬼已经把蜡烛吃光了。
钟毓刚要用饭，她的手却沉甸甸的，动不了。
钟毓侧头一看。
刚才看趴在床上看小人书的鬼爷已经把无头鬼挤掉坐在她身旁，正抓着她的手，一双眸子正带着水光，可怜兮兮地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珠里倒映出钟毓的脸。
“你给老不活吃的，却不给小爷！你不公平！小爷饿了，小爷要吃的！”
钟毓想了下，确实不公平。
她转身出门，回来又递给了鬼爷一支蜡烛。
“吃吧。”
鬼爷却道。
“这种东西不适合小爷，小爷想要吃豆腐。”
钟毓挑了挑眉眼。
“那你把蜡烛还给我。”
闻言，鬼爷立刻把蜡烛藏在身后。
“蜡烛先放小爷这儿，小爷帮你保管着。”
只怕最后是进了鬼爷的肚子里保管着。
钟毓嘴角抽了抽，还是将豆腐匀了小碗，放在鬼爷的面前。
鬼爷捧着那碗豆腐，很快便吃完了。又躺回床榻看小人书前，弯下腰，在钟毓额头上落下一吻。
钟毓捧着那碗饭，筷子还拿在手上，鬼爷已经翘脚看小人书了，她还保持这个姿势愣在那里。
休沐过后，荣云学院的学子都回来了，学院变得很热闹。
钟毓上了一整日的课，到傍晚从学堂回来时，差点被无头鬼又吓了一跳。
无头鬼又像原先一样，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我。只不过，这回无头鬼并没有幻化出一个头颅，而且看见钟毓，还直接顶着无头尸身直冲钟毓而来。
快入夜了，见到这种诡异的景象，试问谁不被吓到的。
钟毓差点就把手上的书扔了。
“你能好好走路吗？”
钟毓忍不住哀叹道。
她真是败给鬼爷跟无头鬼了。
有的时候，她宁愿跟人相处，即便是一个疯子也好过鬼爷他们，至少还是个人，不会突然就没了头或者没了脚。
无头鬼停在钟毓两步之外，虽然看不见表情，但他双拳紧握，似乎有点不太寻常。
“我有件事，一直想找你帮忙。知道为什么我只找你吗？”
钟毓摇摇头。
看无头鬼在这个学院似乎待了很久，为什么要等到她来才找她帮忙呢？
“因为只有你能看见我。”
钟毓也猜到是这个原因，刚想要说话，却被无头鬼打断了。
只听无头鬼说道。
“我并不是一般的鬼物，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我的。就连你们所谓的得道高僧还是什么道士，他们都可能看不见我。我原本还以为我就要过这样无聊的日子无边无境了。但是你出现了。”
钟毓听得稀里糊涂。
鬼爷也不是凡鬼，但她也能轻易看得见他啊。
无头鬼似乎能知晓钟毓心底在想什么，笑声从腹中传了出来。
“看你这么糊涂，我就透露一点事情给你听，当做让你帮忙的甜头吧。你与那吊死鬼可不是一般的人鬼关系，你与他有宿世恩情。就算你不到京都考试，吊死鬼也必定会去找你，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因为他必须要找你报恩。”
无头鬼说到这里，便没有再说了。
但是，这话却像一块石子，投进了钟毓心间的一汪江水，造成了波澜不断。
报恩。
钟毓最讨厌的就是这两个字了。
她不喜欢欠人情，所以都会立刻尽她努力还回去。同样的，也不会做烂好人，去帮他人。
难不成，她前世是个大好人？
钟毓脸色一沉，没再想下去了。
不管是谁，都不希望对方对自己的喜欢只是因为恩情在作怪。
无头鬼要她帮的事情，其实很简单。但也不算容易。
因为，无头鬼要她砸开那座假山。
假山下面藏了东西。
钟毓问他。
藏了什么东西。
无头鬼却说。
“我的头在下面。”
钟毓愣了一下，没有料到会是这个答案。
钟毓又瞧了瞧无头鬼，忍不住问道。
“那你的身体呢？不会也在假山下面吧？”
无头鬼却不断地冷笑。
“找不回来了。我的肉身被人用刀砍得支离破碎，扔进海里，被水冲不见了。也许，还被里面的鱼分食掉了。”
钟毓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
无头鬼这个下场，跟之前郭晏熙差不多。郭晏熙是被人活生生打死的，但无头鬼却是活生生被人砍死的。要说哪个更惨，其实无法比较，都一样惨。
“你怎么知道你的头在假山下面？”
“我那时就站在你现在这个位置看着我的头被埋下去的。当时，这个学院还不是学院的，只是一片荒山。哦，对了，你想知道我的尸体是在哪里被分尸的吗？就在你跟吊死鬼去的那个情人坡。”
钟毓脸色发青，实在不想说什么了。
无头鬼的这个请求，钟毓一人是难以办到的。
于是，钟毓想了几日，终是决定找荣云学院的院长李嫒。
李嫒现在是完全赋闲下来，喜欢在丹桂亭习字画画或者弹琴，日子好不逍遥。钟毓找李嫒的时候，李嫒身边还多了一个男子。
那男子约莫四十几岁，容貌淡雅，李嫒在画画，这人便在一旁替李嫒研磨。从两人之间的亲昵姿态来看，钟毓便猜到这人的身份了。
“钟老师来了啊。快坐下吧。”
李嫒见到钟毓，笑了笑，便停下笔。
“是我打扰李院长了。”
李嫒笑着道。
“哪里的话。来，给你介绍下。这位内子也就是你的师丈。”
在钟毓成为荣云学院的教学师傅不久，李嫒便让钟毓誊写出当时她参加科举填的内容。李嫒给她分析了她为什么会落榜的原因。
钟毓写的答案较为朴实，但当今圣上崇尚奢华之风，虽科举是为了测出学子胸中丘壑，但有的时候便要揣测圣上的意思。李嫒很委婉地指出钟毓的缺点。
她就是过于老实了。
官场要的是会看人心之人，像她这种后生还是别太少为妙。
那时起，钟毓便算是拜入了李嫒门下了。
钟毓从善如流地喊了一声。
“师丈。”
得到是师丈掩嘴一笑。
李嫒让钟毓看看她刚画好的画，钟毓低头研究李嫒的画画。不多时，却听见一声轻呼。
钟毓疑惑地望去。
师丈却是一脸惊奇地望着她。
“师丈，怎么了吗？”
师丈靠近她，目光紧紧地盯着钟毓。“秀儿，师丈问你一个问题。你家中可还有何人？父母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