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他没那么好（2 / 2）

她伸出去抓鞋的胳膊，没长成的嫩藕一样，不?及成人的小?臂大。“......”如意一时间?被?震住了。

杨广和萧氏见女?儿一脸怔仲的表情，语气里?满是心疼：“许是叫医师说准了，高烧不?退会影响大脑，如意现在?连成都那孩子都不?记得了。”

萧氏已经垂泪：“前两天就是因为宇文家?那孩子，如意才闹着要翻什么山跨什么水，结果就翻进池塘里?了，发了这么多天烧，遭了这么多罪。现在?还——”

杨广揽过妻子颤抖的肩膀。

如意听?的悚然。

她环视了一周熟悉又陌生的屋子，脑中有东西电光火石一样窜过。

她好像知晓这是哪了——这矮床，小?榻，巴掌大小?的袖珍铜镜，这是她童稚时候的晋王府！

她也知道这是何时了。

她幼时曾有一次落水，高烧一场，医师说废了好大劲才救回来。自那以后，再先前一些的事?情，大多不?记得了。

不?记得曾有一日，府里?来了个漂亮哥哥，明明是个半大的少年，却身高腿长，翠竹一样。

不?记得他们?俩约定好了，等?他学成归来后再见，就以手里?这块玉佩为信。

忘了自己曾捧着脸坐在?桃树下?，絮絮叨叨的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哥哥。”

忘了宇文成都走时，她埋在?母亲怀里?哭了多久。也忘了不?知道听?了谁的忽悠，说成都求学那地方远之又远，需得翻山越水过去。

忘了自己苦思?了很久，只?思?出了越水需要划船这么一个道理。从此没事?就往后院池塘边跑，目光执着的，像是在?透过水波看什么万分重要的东西。

终于有一日，脚下?一滑，“扑通”一声，全都忘了。

怪不?得后来他随父进府，她就疑惑，那么高大英俊的一个人，为什么有些拘谨。

为什么只?道了一句安，之后连她的眼都不?敢看。

为什么前世今生，宁愿鲜血淋漓的，也要守着她许久。

为什么......

她都想起来了。从前零碎的，梦境一样的记忆，如今被?串成串，每一个画面，每一个风吹草动，鸟语花香，每一份从少年眼中倾斜而出的欣喜和光亮......她都想起来了。

一丝不?差，完好无损。

太晚了啊......

她头?疼欲裂，眼前血海和春色交替闪过，时而是成都身上纵横的血痕，时而是晋王府绵绵的床榻。心情巨大的波动，几乎快把她整个人都撕裂。

无尽的情意堵在?胸腔，烈火一样烧灼着她，寒冰一样用绝望裹着她。她挣不?开，也逃不?出，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倒下?。她没有办法。

如意刺痛着跌在?榻上，脸埋进胳膊里?，头?疼欲裂，哽咽着一遍一遍的唤他名字：

“成都，成都......”

“我该怎么办啊，太晚了......谁来救救我啊......”

......

如意也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许是久到她骨节尽碎，脑中嗡鸣。

忽然有迷蒙的声音响在?耳边，愈来愈近，震得她骨头?缝都疼的嗡嗡作响——

“吾奉天地敕，踏破九幽门——”

“吾奉天尊令，碎开酆都门——”

铃声大作：“因果有序，丁巳养神。乾坤一气，魂归来兮——”

全身筋骨猛的一振，发出顷刻断裂一样的剧痛。如意猛的睁开眼，呼吸急促的起伏，脸上冷汗津津。

......是梦？

帘外听?见动静，传来如释重负的两声叹息。

如意还没从方才的痛苦里?缓过神来，僵硬的抬手撩开帘子。

屋中站着的，除了李元霸，还有一个手持铜铃的中年人。他背对着床榻，如意只?看得见他背影——未着道袍，发不?染白?，却让一一眼望去就见风骨。

“訾阳真人......？”

如意试探着出声。

訾阳“嗯”了一声，伸手捻住还在?晃动的铃芯：“回来了就好，能回来，就是命数。”

如意来不?及细想，她满心满眼都是一件事?：“真人，您来了，是不?是就是说明成都......”

她说着，又哽住。

她不?敢去想不?好的可能性。

訾阳偏过头?，眸子在?日头?底下?黑的发亮，他声音淡淡的：“没那么好——”

如意血液凝住。

“但也没那么坏。”

“既然醒了，你就自己去看看他吧。他在?旁边那屋，离这就两间?远。”

如意的心在?他两句话之间?，地狱和人间?走了个来回。闻言手脚并用的下?床，冲着訾阳的方向深鞠一躬，然后脚步匆匆的向外跑去。

李元霸看着如意吓到苍白?的脸，还有自己师傅故作玄虚的背影，扯了扯嘴角，吸了下?鼻子，小?声道：

“臭老头?。”